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曹操眼見太陽落山，天色逐漸昏黑，詩興大發，若非不遠就是烏巢，他真想一嗓子吼出來。烏巢到了，但還不是時候，曹操親自帶領的五千精兵埋伏在附近，隻等天黑透了，再冒頭衝殺。

  黑夜裏，烏巢所在的地方連成了結實的雙層城寨，有序的星火由裏及外，巡邏的士兵沒有空隙。蒲亮和王離正在對飲，兩人在河北軍分屬不同派係，此時卻心有戚戚，酒到杯幹。蒲亮是楚軍元老，很早就追隨項羽，王離是大秦名將王賁的兒子，巨鹿之戰投降項羽，一同隨林寧入漢，前幾年倍受重用，河北勢力空前膨脹之後，許多元老都被雪藏了，尤其是楚係和秦係。別看高層仍是兩係把持話語權，林寧倚重的卻是後來者，沮授、田豐、徐庶、陳宮、戲誌才、張遼、樂進、馬超、黃忠等無不身居要職，來自天南海北的人撐起了河北軍的天空，也讓元老班底的影響力逐漸式微。

  王離還好，相對於從前被項羽當馬夫，能重新成為軍人，建立一番功業，已經很滿足了。蒲亮不行，想想楚軍的輝煌，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麽林寧用楚軍建立勢力，最後又把楚軍一腳踢開？當年烏江之畔，項王命林寧為主，上下不服者甚多，若不是他們這些老人力挺，林寧站得穩腳跟？

  鎮守屯糧重地，是嚴禁將領飲酒的，但不大喝一通，疏解不開心裏的憋屈。蒲亮和王離喝得紅頭脹臉，就差高歌一曲了，所以有喊殺聲爆發地時候，醉眼朦朧的哥倆還以為是做夢。烏桓校尉突利句跑過來報告，說了半天見沒反應，抬頭一看，得，都趴桌上了。

  烏巢守軍足有一萬多人，還都是精銳，林寧深知軍糧的重要性，所以把蒲亮和王離安排在後方，就因為這是元老大將，最讓人放心。

  結果失算了。

  一開始曹軍殺過來，四周黑魆魆的，河北軍不清楚有多少敵人。最要命的是蒲亮和王離軟成一灘泥了，突利句扯著耳朵吼、抽耳光什麽招都用上了，蒲亮沒醒過來，王離喝得少一點，總算站了起來，還不等站穩，“啪”一下又躺下了。

  沒有指揮，單靠河北軍自發抵抗，還能堅持，但也堅持不了多久。

  曹軍大將於禁、張燕、韓浩沉著指揮，從三個方向給予河北軍壓力，很快打破僵局，突破了轅門。河北軍亂成一團，曹操持劍在典韋護衛下直衝烏巢，連連下令：“不要糾纏，放火為主！”

  韓浩在中間一路殺一路放火，撞上正在收攏殘卒的突利句，這位烏桓校尉也是沒辦法了，隻能自己上陣。但他級別不夠，不能有效指揮，撞上韓浩突利句眼睛都紅了，心說鬱悶死老子了，先砍一個順順氣

  ！

  能混到中護軍的位置上，韓浩自然不是酒囊飯袋，兩人轉瞬間過了七八招，旗鼓相當，誰也沒占到便宜。韓浩不再糾纏，撥馬便走，換個方向繼續放火，突利句不依不饒，非得和他決個勝負。

  這時用冷水洗了把臉的蒲亮、王離先後出現，隨便找了馬，連鎧甲都顧不上穿，抄起兵器大聲呼喝，河北兵這才紛紛聚攏。曹操大急，揮劍斬殺一名敵人，對親兵頭子典韋喊道：“義武，速去擊殺守將，不必管我！”

  典韋領命，拍馬而出。

  王離屬實喝多了，見有人衝過來，那麽大的目標愣是看不清楚，一槍刺出，刺到了憂傷的空氣，而典韋還在老遠。其實典韋一看王離衝空氣出槍，滿腦袋問號，莫非對方已經練成了千裏之外取人貞操的絕學？

  想歸想，典韋速度可不慢，一對大鐵戟風車一般舞動起來，王離眼中看到了龍卷風……

  超一流武將和一流武將的差距並不算大，就好比十億富翁和五億富翁的區別，都是億萬富翁，都能住豪華大別墅。但王離今天的狀態糟透了，喝得酩酊大醉，光靠冷水隻能取得一時清醒，活動兩下酒勁上湧，槍都拿不穩了。

  麵對古之惡來典韋，王離能發揮的實力不足平時的十分之一，眼中看到龍卷風那一刻，全身被巨大的力量撞擊，血似噴泉，落馬中途就失去了生命特征。典韋毫不停留，又奔向蒲亮，突利句追殺韓浩無果，回來正好看到王離落馬，大吼一聲，來戰典韋。

  突利句不是典韋對手，但纏住兩下還是沒問題的。這就為蒲亮爭取了時間，烏巢被漫天大火充斥，根本救不過來，蒲亮一咬牙，領著殘兵往外突圍，期間遇到張燕，經過苦戰總算得脫。

  突利句奮力擺脫典韋，也想跟著走，奈何河北軍完全潰敗，又撞上於禁的部隊。此時他是沒什麽力氣了，奮起餘勇，能殺多少是多少，最後死於亂軍之中……

  曹軍不管潰敗逃跑的河北軍，這一戰隻為燒糧，抓俘虜不在曹操的考慮之內，河北軍多一個人，沒了糧食，就多艱難一分。燒了烏巢的屯糧，曹操看看天色，下令返回大營。再等下去，敵人再笨也反應過來了。

  然而，林寧低估了曹操，曹操同樣低估了林寧。林寧沒有猜到曹操把賭本押在了烏巢，曹操也沒猜到林寧那麽快就看透了他的計劃。

  夜色下，西南方向風起雲湧，層層雲翳被大地的顫抖驅趕，一路逃到看不見的地方。

  曹操駭然變色，於禁厲聲道：“西南方是河北軍大營，來者是敵非友！丞相，將士們疲憊不堪，不能久戰，於禁情願殿後，丞相親自坐鎮中軍，徐徐撤回本部大營。”

  曹操握著於禁

  的手道：“本相的身家性命就拜托將軍了。”

  於禁對張燕、韓浩說：“速速保護丞相離開！”

  西南方向來的，自然是馬超的西涼鐵騎。黃忠統領的兩萬人馬都是步卒，這時候還在後麵呢，人的兩條腿畢竟不能和馬的四條腿相比。

  一杆鐵槍橫在馬上，馬超見烏巢已經起火，心知不好，傳令全軍，準備作戰。

  曹軍也是騎兵，還不等戰馬跑起來，兜頭就是一陣箭雨。西涼鐵騎成分頗雜，以漢人、羌人為主，涼州民風彪悍，小兒皆能騎射，這一輪箭雨讓曹軍意識到了什麽叫百發百中。哪怕是在黑夜裏，凡是被命中的，多在頭部胸口，箭力強勁。

  前兩天剛和西涼鐵騎交過手，於禁頭皮發麻，這可不是好惹的主兒啊！

  這次曹操奇襲烏巢隻帶了五千人，於禁殿後的部隊有一千五百多人，馬超統領本部人馬也就是五千西涼鐵騎，就算曹軍精神狀態全滿也不一定能勝，何況是現在的樣子？於禁很輕鬆算過了賬，歎息一聲：罷了，隻要堅持到丞相安全回營，我的使命就完成了，至於個人是死是活，交給老天爺裁決吧。

  西涼兵瘋狂殺戮，殿後的曹軍被包圍在一個小圈子裏，像花瓣一樣層層剝落。馬超見於禁居中指揮，領兵上前，命人去勸降，於禁哂笑道：“於禁願得明主而死，何求苟且而降？”

  馬超聽了回報，大笑道：“是個漢子，去問問，若他敢與我一較高下，贏了我便讓他和他的人馬安全離開。”

  於禁默然，良久道：“擊掌為誓！”

  馬超欣然同意，於是雙方罷手，兩人越眾而出，於馬上擊掌三下，以證誓言。

  “扶風馬孟起，請教了。”

  “泰山於禁，請指教。”

  二人皆是用槍高手，於禁顯然更精於練兵，與馬超過了二十招便力不從心。圍觀的西涼軍大聲喝彩，馬超攻勢加急，於禁額頭汗如雨下，但在咬牙苦撐。

  此時，正在回營途中的曹丞相遭遇了伏兵。

  與馬超不同，黃忠遠遠看到烏巢火氣，把半邊天都燒紅了，心知再過去是亡羊補牢。他掉頭到烏巢去曹營的必經之路埋伏，等半天不見人來，還以為錯過了。功夫不負有心人，曹操領著人馬經過一片密林，伏兵四起，河北軍歡呼聲震天徹地，黃忠一馬當先，指著曹軍大旗喝道：“投降免死！”

  回答黃忠的是張燕射出的利箭，被黃忠一刀劈落，怒吼道：“殺——”

  兩萬人對三千多人，以有備算無備，這要能輸了，黃忠可以去買豆腐撞死了。

  不過曹軍是騎兵，機動力強，拚死保護曹操突圍，河北軍沒有完成合圍，硬是攔不住。唯一的收獲是黃忠從背

  後一箭射中張燕肩膀，沒跑掉，被河北兵綁了押到麵前，黃忠認得他，平時是條大魚，放走了曹操，等於丟了西瓜撿芝麻。

  “先押著，留兩千人看押俘虜，其餘人馬與我追殺曹賊。”

  曹操今晚爽呆了，先贏後輸，被追得滿世界亂竄。

  韓浩護著曹丞相回到大營，見滿是戰鬥過的痕跡，曹軍正在打掃戰場，顯然河北軍攻擊過曹營，現在已經退了。程昱命人接應曹操入營，對追過來的黃忠部隊組織弓箭手防禦，黃忠一到營下，被射中兩箭，見敵人已有準備，不得已而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