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官渡之戰(五)
作者:
溫風 更新:2020-11-02 15:16 字數:3253
林寧背著手坐上大堂的主位,裝模作樣地一拍驚堂木,喝道:“將犯人帶上來!”
門口聚集了一大批看熱鬧的老百姓,這毛病中國人是改不了了,反正免費,愛看看吧。兩名內衛撥開人群,一左一右挾著一個錦衣玉帶的少年——至多不超過十五歲,眼神桀驁,恨不得用眼神殺人。
少年被扔到地上,濺起塵土,他卻滿不在乎地一屁股坐下來,指著正中端坐的林寧,蔑笑道:“我不管你們是誰,在兗州還沒人敢招惹我邊家!”
林寧身體前傾,麵上看不出喜怒:“你真是邊家子弟?陳留那個邊家?”
“兗州有幾個邊家?”
“邊讓是你什麽人?”
“那是我族中長輩,曹丞相見了也得禮讓三分!”
不得不說,曆史的軌跡已經亂七八糟了。原本曹操會因為誅殺名士邊讓而導致陳宮張邈背叛,迎呂布入夥,要不是荀彧、程昱死保三城,曹操也夠韌性,幾乎做不到鹹魚翻身。而在林寧介入的時空,邊讓活得好好的,曹操和兗豫名士多有交往,不說真心擁護,至少曹操是承諾維護世族利益的,世族也不願和曹氏徹底翻臉,所以相安無事。說到底,曹操再厭惡世族,他也是漢朝社會成長起來的,是接受儒家學說教育而形成的思想,他一輩子也不可能擺脫世族和儒學的影響,這就是生長環境的不同所導致為人處世的不同。
至於邊家子弟為什麽被抓來審問,事兒就得從頭開始捋了……
渡河之後,河北軍攻克了數座城池,但因為曹操的宣傳,河北軍肯定是被妖魔化了的,這點就別指望敵人口上留德了。安撫占領區百姓成了首要工作,林寧頒布臨時軍令:河南之地軍中不得幹曆人家,有所求取,但取百姓一米一粟、一針一線者,皆斬而不赦。
臨時軍令推行三個月,過期則廢。
河北軍中有兗州人,與某民家有舊,時天下大雨,鎧甲受淋,軍中尚未下發雨具。遂不問而取民家一笠,以覆鎧甲,事後主人得知,不以為偷。鎧甲是河北軍財產,這種事就是戰爭時期,碰到嚴厲的上官也不會小題大做。林寧得知,猶以為此人犯了軍令,不可以鄉裏之情徇私廢法,決計斬之。
馬超、許褚當時就在身邊,向林寧求情,林寧不允。又盧龍中郎將波才入見,陳說情誼,罪兵乃蹋頓寇略漁陽之後入伍的,參軍多年,數有戰功,為人至孝,與鄰為善,何以一笠而殺至孝至善之人?
“大漢朝以孝治天下,請主公三思。”
林寧不禁動容,良久道:“法不可廢,此我幽州子弟橫行天下而望者披靡的根本,若我今日赦了此人,明日就會有更多人被赦免,如此則法令不行
,軍心盡散,吾悔之無地矣!”即命許褚監斬,並昭告百姓,以此立信。
林寧親自到場,為犯人敬酒,垂涕不已。犯人伏法後,傳令以犧牲者下葬,為犯人家中老父老母按月給予祿米,奉養終年。
經此之後,軍中震栗,道不拾遺。凡河南百姓,皆以為軍紀嚴明者,以河北軍為最。本有逃亡人家,或從山野,或從遠親,複還故土,民心大定。
在這個節骨眼上,邊公子的事鬧出來了。案情太簡單了,但因為邊公子的世族子弟身份,戰爭期間肯定要對兗州世族大加拉攏,這個案子層層上報,就報到林寧案頭了。
翻開薄薄的卷宗,林寧沒用兩分鍾就把情況搞清楚:原來邊公子到黃河附近遊玩,不幸遇到大戰,行程受阻,之後河北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渡河克城,邊公子還沒反應過來,就從曹操治下變成林寧治下了。當此時局緊張之際,邊公子鬱悶了兩天,這天準備去郊外兜風,縱馬在街上飛奔,被巡邏的河北兵攔下,剛說兩句邊公子馬鞭就落了下來,罵道:“滾!狗腿子!”
一馬當先,撞開河北兵,還沒跑上兩步,電光忽閃,馬匹嘶嘯,四蹄踢踏,邊公子吃不住勁,被摔到地上,眼冒金星。再看愛駒,左眼中箭,血流滿地,悲鳴不止。
一都尉攬弓邁步而來,問明經過,邊公子自報身份,周邊百姓一聽是邊家的人,各自變色,深懷敬畏。都尉也頗覺棘手,但這麽多人看著,把邊公子放走,主公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就全白廢了。
“械送官獄,等候處置。”
案子捅到林寧那裏後,林寧接見都尉,問其姓名,都尉道:“卑下陳武,字子烈。”
林寧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陳武,扭頭對許褚說:“公義外放一鎮,仲康總攬內衛,應該很勞累吧?以前都是公義處理雜事,難為仲康了。”
許褚莫名其妙,愣了愣道:“啊,多謝主公關心,褚自當殫精竭慮,為主公分憂。”
林寧微微一笑,指著陳武說:“由陳都尉接替公義,我看合適。”
許褚和陳武同時吃了一驚,前者道:“主公,這……這似乎不妥。”言下之意對陳武不放心。
當初淩操統領內衛,也是經過千挑萬選,至少祖宗三代查得幹幹淨淨。
林寧執意道:“我覺得陳都尉可以,就這麽辦吧。”轉頭對陳武說,“子烈,這兩天你跟著虎侯熟悉一下內衛的工作,過段日子我就簽署委任狀。”
陳武嘴唇顫抖,渾身的熱血從腳底湧上心髒、頭頂,說話都不利索了:“主公,我……我不行……”
“不要輕易說不行,子烈的本事我信得過,子烈的忠心,我從未懷疑。”
許褚看向陳武的眼神十分複雜,陳武納悶:難道我和太尉大人有親戚?不能夠啊,我家祖上到我這一輩就沒有姓林的世交。
林寧決定親審邊公子的案子,還把陳武帶在身邊探討案情。漸漸的,陳武膽子放開,當林寧問到怎麽處理邊公子時,陳武不假思索道:“昔商鞅徙木立信,主公可效之。”
林寧道:“邊家譽滿海內,恐與有隙,於大業不利。”
陳武道:“近日有士兵取一笠而斬之,在我河北軍紀律嚴明,乃堂堂仁義之師,美名遠播,故甲士過處,無一人趨避,兒童亦躡足其後。今主公欲定神州,則仁義必行,邊家雖負盛名,不可畏邊家之名而廢法度;主公或許擔憂百姓受其蠱惑,製造民意,屬下以為不然。主公以法度拘人,邊家子弟縱馬行凶,目睹者甚多,公開審理,誰敢不服?邊家若怨主公,那是邊家小氣,於主公名聲無礙。”
林寧笑道:“子烈之言,正合吾意。”
到了公審當天,林寧得知邊家有人趕來,也不去管,帶上許褚、陳武徑奔官衙。途中有人求見,自稱姓邊,林寧不見,來人不死心,差人奉上禮單,林寧看了一眼扔回去,忽然又搶回來,拍著禮單嘿嘿笑道:“這可是證據啊,不能丟了。”
公審一開始,邊公子囂張地態度讓林寧暗地裏叫好:太好了,你要沒這個態度我還擔心呢!
看著案卷上邊公子的名字,林寧緩緩道:“邊禮,好名字啊,可惜不守禮,不守規矩。你和我還有這麽多人說說,當街縱馬,毆打執法兵吏,在我河北律法中,當入獄十年,你可有不服?”
邊公子斜睨過去一眼:“我說了,我是邊家子弟,你要是抓我,可得想清楚了。”
林寧看門口的人群一陣騷動,對邊公子暗暗挑個大拇指,不等開口,邊公子又道:“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審問我?快讓林寧出來,你看林寧知道了我的身份,會不會扒掉你這條老狗的皮!”
林寧心說我還真不知道,你老人家太看得起邊家的影響力了,或者以為隻要是世族豪強就可以橫著走,抱歉,我不吃這套。
不得不說,保密工作做的不錯,邊公子沒見過林寧,其他人也沒告訴他。林寧今天隨便穿了一件便服,看模樣就是普通的大叔,誰能想到他的真實身份?
啪,林寧把那份禮單摔在案上,說:“邊禮,你可知道這是什麽?這是你邊家長輩送給太尉大人的禮物,太尉大人十分憤怒,你邊禮違法違紀,邊家不思對你訓斥教育,卻做出這等有失光明的齷齪之事!你當太尉大人是能夠用區區蠅頭小利就能買通的嗎?就是太尉大人的兒子犯了法,該怎麽判太尉大人也不會多一
句嘴,你邊禮算什麽東西?也配見太尉大人?大家夥,他配嗎?”
門口人群被他的激情感染,齊聲道:“不配!”
陳武心說太尉大人夠無恥的,把自己說成了聖人,這臉皮厚度絕對是練過的。
林寧又道:“邊禮,你不僅不思悔改,還侮辱太尉大人,認為太尉大人和你邊家一樣是無恥之徒,簡直令人發指!罪加一等,本官判你三日後菜市口問斬,並將你的事跡寫入史書,為後來者戒!”
囂張沒有好下場,至少看熱鬧的人就沒法對邊公子表示同情,林寧話音剛落,叫好之聲幾乎把屋頂掀翻。
邊公子臉色慘白,被內衛拉下去時還在狂吼:“你不能這樣對我,狗賊,你給我等著!你招惹了邊家,你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