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長恨歌(二)
作者:
溫風 更新:2020-03-05 08:27 字數:3260
從州牧府出來,潘鳳的氣很快就消了,原因很簡單:高覽三句話有兩句半是奉承,拍得潘鳳舒服極了。
還沒走出一百米,潘鳳心想:算了算了,這哥倆以前和我喝過酒,都是好人,我不能太小氣,壞了哥們義氣。
高覽趁機道:“無雙,有沒有想過到衛將軍手下效命?”
潘鳳一驚,把腦袋縮領子裏向外張望半天,確認沒人才鬆了口氣,使勁咳嗽兩聲,大義凜然道:“潘某受韓使君大恩,無以為報,豈敢背之?”
高覽和張郃對了一個心領神會地眼色,後者道:“這次抓捕刺客,由於在城內,用不著騎兵,最好是弓箭兵和長槍兵,便於布置。”
步軍中,以長短兵器的最好練,像長槍兵、刀盾兵,最多半年就能成軍,弓箭手困難一點,怎麽也得一年半載,畢竟中原戰士不能和塞外的胡人相比。人家胡人從小就在馬背上生活,別說射個死物,騎快馬去射逃竄地獵物也是百發百中,環境不同,造就的人群也不同。潘鳳想了想,說:“既然是韓使君吩咐的事,潘某不能不盡力,那就撥給你們兩千弓箭手,三千長槍兵。”
“不必,不必。”高覽說,“隻是抓幾個鼠輩,出動五千大軍不僅讓人笑話,動靜太大,容易打草驚蛇。”
“秉中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我們隻要五百弓箭手,一千五百名長槍兵,便能布下天羅地網。”
潘鳳沉吟道:“可以,但賊人狡猾,還是小心為上。”
高覽還帶了上百名幽州兵,聞言笑道:“無雙情義深重,容後再報。”
“你們打算怎麽做?”
張郃道:“午後去拜訪一下從事趙浮、程奐,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引蛇出洞……”
其時,逢紀和荀諶在驛館得到了幽州來人的消息,便派人催促韓馥運送一批糧草到渤海,有了閔純、劉惠之死,韓馥有求必應。不過,這次韓馥不太好說話,頗有推脫之意,從人回到驛館報告一番,逢紀大怒:“反複小人,欺我不敢殺人耶?”
荀諶對他的做法一向不認同,便道:“多造殺戮隻會讓冀州文武對我等恐懼反感,無有裨益,不如從長計議。”
渤海兵最缺糧草,人沒吃的可什麽都幹得出來,現在是從長計議的時候嗎?逢紀嗤之以鼻,腐儒就是腐儒,喚過蔣義渠:“文成,今夜給我殺了趙浮、程奐,他們兩個在冀州群臣中對我渤海多有微詞,相信這兩人的死,能讓韓文節清醒清醒。”
蔣義渠領命而退,荀諶歎息不已。
是夜,烏雲密布,似有一場大雨將至。蔣義渠得知趙浮、程奐在外飲酒作樂,兩人的家比鄰而居,遂於必經之路埋伏人手。蔣義渠心
細謹慎,布置前眼皮子直跳,今晚應該不會順利,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歎了口氣,作為一名飽讀兵法的戰將,天天搞暗殺夠掉價的,沒辦法,袁紹羽翼未成,總得有人幹些見不得光的髒事。當然,就是袁紹羽翼豐滿,勢力滔天,幹髒事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蔣義渠隱匿在一家民居的屋頂,等了大概半個時辰,趙浮、程奐哥倆勾肩搭背,也不乘車,隻帶著三個侍從在街上晃蕩,不時發出瘮人地歌聲。蔣義渠皺皺眉,目標近在眼前,他卻猶豫了,一股危險的氣息令他遲遲不能下決斷,陪在兩邊的士兵都把目光投過來,無聲詢問是否動手。估算一下距離,以及己方的單兵素知,蔣義渠得出一個結論:就算敵人有埋伏,拚著付出一定的傷亡,幹掉兩人不在話下。
“動手!”
隨著蔣義渠地命令,街道兩邊,包括屋頂地上,數十名刺客現出原形,彎弓搭箭,對著街道中央的人攢射。隻射了一輪箭,刺客們便棄弓綽刀,殺了上去。而這輪不算密集的箭雨,並沒要了趙浮、程奐的命,隻見跟在兩人左右的三個侍從有兩個迅速拔劍,劍光一閃,剝落射向要害的箭矢,護著兩人後退,另一名侍從則拔劍剝落箭矢之後,迎著刺客衝了上去。蔣義渠現身,眯眼打量衝來地人,隻見此人一劍砍翻一個刺客,動作行雲流水,儼然不是凡手。
“果然有了準備!”蔣義渠想著,迎上這個人。
不管有沒有準備,都這時候了,也退不得,拚一把吧!
蔣義渠使的是步戰長槍,兵器稱手,兩招就把此人纏住,喝道:“閣下藏頭露尾,何不報上台甫,好令在下請教?”
“藏頭露尾的不是我,而是你們這些老鼠!”此人一劍格開長槍,哼了一聲,“我乃張郃張儁乂,鼠輩殺得了我否?”
蔣義渠大怒,長槍一個旋轉,使出家傳槍法,多個方向出現槍影,登時讓兵器不稱手的張郃感到莫大壓力。後麵保護趙浮、程奐的正是高覽、潘鳳,已經有刺客殺了過去,高覽心中焦急,為了避免刺客起疑心不敢下手,冀州兵被布置在了遠處,一時半會趕不過來。所以他們能做的是拖延時間,高覽眼看張郃被蔣義渠纏住,這邊大量刺客蜂擁而至,才知道對手並不是軟柿子;張郃的本事他再清楚不過,雖說兵器不稱手,但能和張儁乂戰平,此人絕不簡單!
張郃在冀州一畝三分地混日子的時候,曾自詡天下英雄不過如此,到林寧麾下還沒來得及見識見識幽州的驕兵悍將,就馬不停蹄南下攻伐袁紹。滹沱河畔龍且力戰袁軍五員大將,還一個人殺到中軍,袁軍人仰馬翻,張郃不得不服,方知天下英雄何其多也。隻是沒想
到一個指揮刺客的頭領本事不小,又有其他刺客尋機偷襲,張郃一不小心小腿中了一刀,皮開肉綻。
機不可失,蔣義渠抖動槍頭,一槍刺入張郃肩窩。張郃咬牙握住槍杆,搶在對方回抽之前由下而上,斜著砍過去,被蔣義渠避過,順勢抽回槍頭。千鈞一發之際,張郃三百六十度淩空翻,劍也跟著來了個三百六十度飛砍,蔣義渠招式用老,措手不及,被一劍砍在肩頭。張郃借力之大,如果不是蔣義渠穿著肩甲,胳膊非被砍下來不可;饒是如此,這一劍也砍得蔣義渠站立不穩,單腿跪地,登時痙攣,同時一名刺客又在張郃的後背留下一道刀痕。
這一劍一刀就像信號,大量冀州兵湧現,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刺客們被包圍,屋頂兩邊出現弓箭手,拉弓上箭對準街道中央。還想再砍張郃一刀的刺客被這一幕嚇得手都軟了,張郃用劍壓著蔣義渠,不顧小腿、後背的傷勢,對冀州兵下令:“全部抓起來,有敢反抗者,就地格殺!”
誘捕行動大獲成功,張郃草草包紮一番,讓高覽應付趙浮、程奐地感謝,連夜進入大牢提審犯人。
蔣義渠也被包紮了傷口,第一個帶到張郃麵前。張郃坐著,桌子上大擺酒菜,蔣義渠沒被手銬腳鏈鎖著,由兩個冀州兵押著坐下;張郃舉杯,真誠道:“足下的本領,張郃佩服,不知足下姓字?”
人家這麽客氣,蔣義渠偏偏吃軟不吃硬,沉默半天道:“在下蔣義渠,草字文成,張儁乂的本事,今天算是見識了。”
張郃哈哈一笑,再次舉杯:“文成願降否?”
“主公對我恩厚,義渠不敢苟且偷生。”
“既如此,等龍都督破了袁紹,文成降否?”
蔣義渠幹脆沉默了。
張郃歎道:“我不會為難你的,你的手下我也不會為難,這段時間文成好好想想,袁紹並非明主,我主如靖公求賢若渴,文成切勿自誤。”
離開大牢,高覽等候多時,一百幽州兵在外麵列陣。剛才抓捕刺客幽州兵沒有現身,這次張郃要帶他們去館驛,逮捕逢紀、荀諶。沒了爪牙,逢紀兩人不足為慮,對二人下手還可以震懾韓馥——可憐的冀州牧,是個人都要威脅一下。
逢紀性烈,荀諶剛直,在完全不知情地情況下,幽州兵衝進館驛,把刀架在了二人的脖子上。不等張郃、高覽進門,逢紀眼疾手快,推開一名幽州兵往後門跑,到馬廄找馬逃跑。高覽去看張郃,後者一語不發,高覽心領神會,一揮手,十幾個幽州兵衝到馬廄,逢紀還在喊:“我是逢紀,南陽逢氏的後輩,我的主公是四世三公的袁紹……”南陽是帝鄉,漢光武帝的故裏,南陽的世家大族多如牛毛,比
洛陽不遑多讓。正是因為南陽世家太多,逢氏名不見經傳,大頭兵哪聽過?倒是袁紹天下聞名,老百姓都知道。
可惜的是,幽州兵才不管你是誰,幽州政權從建立之日起就和世家大族對抗,士兵也多次抄過世族的家,誰怕誰?在逢紀來不及喊出更大的來頭之前,瞬間被亂刃分屍,沒有痛苦地去了另一個世界。
荀諶坐在館驛的榻上,麵對刀劍毫無懼色,隻是取來長冠戴好,歎道:“君子死,冠不免。”厲目掃了一圈,雙手放在膝上,“動手吧!”
張郃命人把刀劍收了,斂容拜道:“友若先生,毋須擔憂,這裏沒人能傷害你。在前線消息傳來之前,請友若先生呆在館驛之中,不得走動,至於吃喝用度,絕不短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