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一見楊過誤終生(四)
作者:
溫風 更新:2020-03-05 08:27 字數:3294
議事之後,袁紹帶人去看望傷兵了,誰都帶著,唯獨辛毗被撇下。
辛毗哭笑不得,由此感到袁紹這個人小肚雞腸,這麽簡單的事都看不出來,還怎麽逐鹿中原?他唉聲歎氣地回了別帳,和衣而臥,半夢半醒之間,書吏進來把他搖醒,小聲說:“大人,有你的信。”
辛毗迷糊道:“什麽信?”
“是幽州軍主帥寫給你的。”
辛毗一個激靈,直坐而起,書吏從懷裏摸出信件,交給辛毗,然後告退。
這時候寫信給我,難道是策反?
拆信一看,龍且的字鐵鉤銀劃,很有氣勢,辛毗看過之後不理解,又看一遍,還是不理解。因為龍且根本沒說一點目前的戰事,就是閑嘮家常,扯了很多有的沒的,最後說,辛評很想念弟弟,希望辛毗早日棄暗投明。
荒唐,荒唐,辛毗好笑地想。
他又睡下了,這次也沒睡多久,一隊人進來了,帶隊的竟然是袁紹。隨行的郭圖叫醒辛毗,後者奇怪,你們這麽多人不睡覺,啥折騰什麽?
“聽說佐治收到了兩封信?”袁紹臉色難看。
辛毗撓撓頭道:“回主公,是收到了信,但隻有一封,幽州軍送來的。”
“可否借來一觀?”
辛毗也沒多想,把信給了袁紹,本初大哥看過之後問:“另一封信呢?”
“主公,真的隻有一封信。”
袁紹一偏頭,後麵走出一人,是剛才送信的書吏,畏畏縮縮道:“主公容稟,是兩封信,幽州軍送來兩封信,我也給了辛大人兩封信。”
辛毗怒道:“奸賊欺主也!”
袁紹不說話,郭圖看似勸解實則火上澆油:“佐治,你要有第二封信就趁早拿出來,不就是辛評給你的家書嗎?也沒什麽,主公不會計較的。”
辛毗咂摸出來一點味兒,這是栽贓陷害啊,他到底有沒有兩封信,他自己清楚,但別人怎麽知道?現在書吏咬定他有兩封信,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辛毗唉聲歎氣,甩了一下袖子道:“主公明鑒,毗確實隻收到一封信,若主公不信,可任意搜查。”
郭圖看看麵無表情的袁紹,假笑道:“佐治不必賭氣,主公自然是相信你的。圖也認為,你沒有收到第二封信,難道你還能把第二封信燒了欺騙主公不成?”
辛毗和郭圖、許攸的關係向來不好,原因嘛,辛毗雖然不是死心眼,但為人正直,不肯阿諛奉承,郭圖諂上媚下的本事堪稱一絕,和逢紀並稱。而許攸,這個人很有本事,辛毗也很佩服,但許攸的蠅營狗苟實在惹人嫌,隻不過比郭圖、逢紀好一點。
眼看郭圖句句為自己著想,暗地裏卻不停搬弄是非,辛毗都要吐了,後悔不已:
早知道和兄長一起投奔幽州了,再不濟去韓馥手下,不至於受這樣的氣。
這麽一鬧,等袁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帶人走了,辛毗心裏有氣,也睡不著了,失眠一整晚,第二天起來精神不佳。
袁紹對龍且的勇武心有餘悸,雖然五個人都活了下來,但除了韓猛,剩下哥四個人人帶傷,不是一般的慘。這種情況下,不敢再遵守鬥將的約定,袁紹下令收集船隻,或伐木造船,準備強渡滹沱河。
時間是站在幽州兵一邊的,渤海兵不僅糧草短缺,還有冀州的鷹派對他們虎視眈眈,四麵皆敵,任誰都不好受。尤其是林寧收降公孫瓚後,遼東盡皆平定,幽州完成實質上的統一,勢力大增。這個消息剛剛傳到袁紹耳朵裏,逼得他必須尋求決戰,而且必須得勝,沒有退路,退了就是身敗名裂。
一整天,袁軍都在忙碌中度過,郭圖說盡好話,也沒讓袁紹的心情好多少。
許攸在營中轉了幾圈,對前途倍感憂慮,正好麵對麵碰到同樣瞎溜達的辛毗,把人喊住:“佐治,佐治。”
辛毗本不想搭理,終究是從小受到的教育起了作用,施禮道:“子遠有禮。”
許攸笑容滿麵:“佐治何須多禮?不如一起走走。”
“善。”
不知不覺,兩人一起轉到後營,這裏人少,方便說話。許攸想著先和解再說,罕見地低聲下氣道:“佐治,昨天攸告訴主公,說你和仲治是兄弟,龍且對你又敬重有加,請主公提防。為人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攸或許是欠考慮了,佐治莫要見怪。”
辛毗差點嚇死,這是許攸嗎?這是曾經和冀州刺史王芬一起謀廢靈帝的許攸嗎?傳說許攸狂生本色,誰都瞧不上,辛毗和他共事一段時間,也有類似感觸。
今兒是怎麽了?吃錯藥了?
見辛毗呆呆地一句話不說,許攸笑道:“莫非佐治真的生我氣了?”
“沒有,沒有,子遠多慮了,這等事換了我,也一樣做,正如子遠所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此小事耳,子遠不必掛懷。”辛毗趕緊說。
許攸東張西望,確認無人接近,做賊一樣低聲說:“佐治,幽州軍勢大,主公又要強行渡河,自古半渡而擊之,其利在彼。幽州軍又是百戰精銳,我渤海兵馬並無多少老兵,恐難取勝。”
“子遠何意?”
“我們還需早做打算,給自己留條後路……”
雖然辛毗受了委屈,對袁紹有些不滿,卻沒想過與幽州兵暗通款曲。不等許攸說完,他臉一沉,喝道:“住口!主公對你我不薄,汝生二心,辛毗羞與為伍!”拂袖而去。
許攸望著辛毗倔強的背影,冷笑著想:袁本初外
寬內忌,你以為你能忍多久?
辛毗出了後營,撞見郭圖,後者一溜兒小跑過來,笑容無比燦爛:“佐治,主公找你。”
辛毗和許攸還能維持見禮,看到郭圖臉拉得老長,可以拴頭驢,不鹹不淡地說:“知道了。”
郭圖暗裏恨得咬牙:老匹夫,讓你得意片刻,看我不弄死你。
辛毗剛直,但不是不懂變通,投靠袁氏之後,袁紹集團內部爭權奪利、互相傾軋比較嚴重,他也忍著不舒服在幾次宴會上拍老大馬屁。不過,有些人天生沒這方麵的才能,辛毗拍馬屁總拍到馬蹄子上,袁紹惱恨他不會說話,所以相較於郭圖、逢紀、許攸受的重用,辛毗是鬱鬱不得誌的。
袁紹在帥帳見了辛毗,很親熱,親熱到辛毗懷疑昨夜的不愉快是不是一場夢。袁紹不停道歉,稱自己被小人蠱惑,昨夜一時糊塗,才闖入辛毗帳中質詢。在他心裏,對辛先生是一萬個信任,隻是奸佞太多,防不勝防。
麵對一個實心眼的儒生,袁紹這番表演收到奇效,辛毗感動得稀裏嘩啦,竟然落淚。剛才他雖然厲聲斥責許攸懷有貳心,實際上心中不是沒有過動搖,昨夜的事對誰都是一個刺激。但現在的辛毗,渾身上下隻有滿滿地感動,人心都是肉長的,主公如此真誠對我,我再有貳心,還是人嗎?
你道袁本初為何這般前倨後恭?
原來逢紀的密信到了,袁紹得知閔純、劉惠已死,韓馥嚇得不輕,逢紀再一威脅,答應給渤海撥付二十萬斛糧草。如此一來,沒了糧食危機,袁紹可以安心和幽州軍對峙,不用急著打無把握之仗。心情大好之下,腦子也活了,昨夜辛毗的事疑點重重,袁紹想著就算辛毗真的和幽州軍眉來眼去,此時也不宜大動幹戈。他手下的人才太少了,損失不起,在羽翼豐滿之前,禮賢下士、知錯就改這種良好品質不能丟。
且說龍且痛快地殺了一陣,回到大營對眾人吹噓,辛評道:“屬下想求左都督一件事。”
龍且笑道:“是說你的兄弟辛毗吧?放心,等攻滅袁紹,我不會殺他的。”
“評拜謝左都督。”
閻忠這個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壞家夥,無時無刻都有鬼點子:“左都督,忠有一計,可使袁紹軍心大亂……”
龍且靜靜聽完,還沒說話,辛評先跳起來:“不行!這樣的話,一旦袁紹惱怒,我兄弟不就成了刀下之鬼?”閻忠道:“袁紹外寬內忌,多謀無斷,如今渤海內外交困,令弟有大才,袁紹不會輕易殺他的。”辛評還是搖頭:“不行,不行,我反對。”閻忠索性直接麵向龍且,請他定奪。
龍且詢問他人意見,各有不一,最後問到高順身上,高順道:
“末將以為,此計可行,袁紹不敢殺人,否則軍心一亂,他是控製不住的。”
辛評跌足長歎,沒辦法,他剛剛投靠幽州,沒什麽資曆,更沒有功勳,誰會給他麵子?其實高順並非針對辛評,以他的性格,有一說一,絕不會把一故意說成二,既然高順這樣說了,隻能證明真的認同閻忠計策。
於是就有了辛毗的“兩封信事件”,那名陷害辛毗的書吏是辛評的熟人,很容易就策反了。打死辛毗,他也想不到辛評從中搞鬼,還以為是幽州軍的陰謀詭計。
第二夜,辛毗還沒躺下,想著袁紹的恭謹,不禁露出微笑。
親兵小跑進來——那個書吏已經神秘消失了,辛毗找了半天,也旁敲側擊問過袁紹,結果一無所獲,仿佛人間蒸發。辛毗見親兵取出兩封信,眯了眯眼,親兵把信放下就退出去了,辛毗坐在榻上半天,才取信觀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