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熱血已冷(十七)
作者:
溫風 更新:2020-03-05 08:26 字數:3359
“沮公,田公,確定是今晚嗎?”林寧在帥帳裏走來走去,焦慮不安。
田豐搖著做好不久的羽毛扇,微笑道:“有孟殊加的一把火,差不多了,不是今晚,就是明晚。
”
沮授道:“主公無須著急,令士兵加緊戒備就是。
”
全權統帥幽州兵本部的大將麴義也在帳中,安慰道:“主公,我幽州兵馬訓練有素,進退嚴整。
縱然友軍亂了,我軍也是不動如山,絕不給敵人一絲可趁之機。
”
林寧喃喃道:“問題是,我需要給敵人可趁之機啊。
唉,七十二拜都拜了,就差這一哆嗦,不能慌,不能慌。
”
入夜之後,關東軍大營歌舞升平,諸侯們喝得紅頭脹臉,與歌姬調笑之聲遠播,還有行酒令的,仿佛成了紙醉金迷的不夜天地。
曹操跪坐於帥帳,對麵是更加沉默的荀彧,前者的手按住“水寒”劍柄,思緒飄遠。
少時,他還是一個浪蕩無度的紈絝子弟,雖然家裏是宦官出身,也算很有背景,至少和袁家最傑出的後輩袁紹交上了朋友。
那真是一段快樂無憂的時光,還記得有一次和袁紹去搶別人家的新娘子,在主人園中他第一個大吼:“有小偷啊!”所有人都跑了出去抓賊,聲東擊西之計成功,於是他拔刀入內順利劫持了新娘子,和袁紹迅速逃跑。
結果出門不久就迷路了,袁紹陷入荊棘叢中,衣服被鉤住,動彈不得,他眼見追兵將近,又大喊:“小偷在這兒!”袁紹急了,終於自己跳出來,兩人得以逃脫。
想著想著,曹操就笑了,眼角猶有晶瑩的淚光。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所有的稚氣,所有的荒唐,全都成了一段回憶,一段隻能回憶的回憶。
荀彧低著頭,這時手指一抖,簾幕被扯開,荀攸帶著趙雲快步而入:“明公,大事不好,有遊騎環營,攸斷定,此必是西涼軍劫營來了。
”
曹操隻是一怔,扶劍而起:“快,警戒——”
大地的震顫已經非常明顯,箭矢密集的破空聲已經近在耳前,曹操此時對騎兵的認知還不算太深,驚愕道:“來的好快!”
“騎兵乃離合之兵,最重速度,西涼兵久經沙場,自然來的更快。
”荀攸滿麵焦急,“明公,聯軍名義上是袁盟主一人調動,實則互不統屬。
而今諸侯徹夜享樂,營防形同虛設,西涼兵突破前寨不須片刻,我軍必須立刻警戒,管不了別人了。
”
“那就下令警戒,公達、子龍你們代我整頓兵馬,務必擋住西涼鐵騎的迅猛一擊!”自興兵討董以來,曹操這算是第一次正麵對敵,以前平黃巾太輕鬆,陡然遇上強勁的對手,還是有點手足無措。
荀攸、趙雲
轟然道:“諾!”
韓滔已經到了前寨,他雖然知道關東諸侯心生懈怠,就是沒想到這幫家夥日日夜夜風花雪月,大敵當前還有這心思,莫非是腦袋在脖子上住的時間太長了,想換換地方?
由於關東諸侯是聯軍性質,連營除了各自的防區,一些公共區域,比如前寨這種麵對虎牢關的第一道防線,是輪流值守的。
本來今天該林寧的幽州兵值守,但林太尉隨便找了個借口,和袁紹的渤海兵換了。
袁家的牌子太硬,袁兵駐守前寨,弄得袁紹的堂兄山陽太守袁遺和袁氏故吏冀州牧韓馥都把兵馬派到前寨,使得前寨防線的實力大大增強。
問題是,經過數日的警戒,以及袁紹等人自己的腐敗,手底下的士兵自然不可能沒有一點影響。
至少中軍的紙醉金迷、歌舞晏晏就讓不少士兵憤憤不平,以至於懈怠情緒滋生,當西涼鐵騎已經逼近到很危險的距離時,才被前寨的袁兵發覺。
“敵——襲——”
這名袁兵的第二個字與其說是喊出來的,不如說是扯著第一個字的尾音,因為在他剛張口的刹那,一支利箭就準確地洞穿了他的喉嚨。
韓滔放下弓箭,取了方天畫戟,指著前方的連營冷冷道:“踏平他們,滅此朝食!”
太快了,不僅是西涼鐵騎的速度快,袁兵潰敗的速度也夠快的。
整個前寨一片混亂,韓滔並不戀戰,對身邊的張繡說:“鳳來,你我各領一軍,攪他個天翻地覆!”
“正合我意。
”張繡哈哈大笑。
可巧,挨著前寨的劉備的濟北國兵馬,這點人剛從睡夢中醒來,自然也擋不住如狼似虎地敵人。
張飛今天喝得酩酊大醉,借著酒勁鞭打了一名和他頂嘴的士兵,然後就呼呼大睡。
迷迷糊糊才睡了一會兒,就聽人喊馬嘶,好不熱鬧,起初老張還以為是做夢,翻個身繼續睡。
直到親兵煙熏火燎地闖進來,扯著耳朵把他喊醒:“都尉,都尉,敵軍劫營——”張飛現在是濟北國步軍都尉。
老張連鎧甲都沒來得及披,抓了丈八蛇矛就往外衝,甚至找不到自己的馬了。
晃晃昏沉的黑腦袋,張飛把一個準備上馬的自家騎兵拽到地上,翻身上馬,正撞上張繡。
兩人鬥了五合,張飛酒醉未醒,手上不甚爽利,加上沒穿鎧甲,被一槍挑破了肩膀的一點皮,反倒激發他的凶性。
張繡可不想和他糾纏,胡亂抵擋著,暗地裏令十多個親兵一起彎弓搭箭,瞄準了這頭黑熊的腦袋。
“賊子敢爾!”
劉備、關羽先後驚醒,費了一番功夫全身披掛,帶上兵器出帳作戰。
關羽見三弟危險,急忙趕來,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關羽可算找到和張繡單打獨鬥的
機會了,像吃了興奮劑一樣猛掄大刀片子,把張繡砸得手臂酥麻。
張飛也上來圍毆張繡,但關羽幾個橫刀就把老三推出戰局,這是他洗刷恥辱的一戰,不容別人插手!
張繡也不是菜,說吃就吃,兩人打得有模有樣。
這時韓滔已經突入中軍,諸侯大亂,各自集結兵馬,最讓人無語的是那些連自家士兵都找不到的老大,說明確實亂成一鍋粥了。
這其中,曹操的兵馬雖然亂了一陣,因為提前準備,倒也很快集結起來,聽指揮結隊逐步抵抗。
而最穩定的當屬林寧的幽州兵和鬱林兵,後者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推算出今晚的敵襲,還是鬱林兵的確精銳,總之別的營盤完全混亂,鬱林兵竟然防守得滴水不漏,就是不出擊而已。
林寧呢?
由於早就知道有“客人”要來,幽州兵上下準備充足,在確認各級軍官都堅守崗位之後,大將麴義上馬,帶兵出營。
林寧的計劃可不是明哲保身,相反,隻有出戰才能進行離間計劃的下一步。
幽州兵令行禁止,甲兵嚴整,紀律是林寧一直強調的,加之營養充足和精神文明的建設,這支精心打造的“半近代脫產軍隊”終於要在曆史舞台上大放異彩。
林寧一直試圖建立近代軍隊,他失敗了,封建社會這個大熔爐根本就不可能產生近代軍隊,他把二十一世紀現代軍隊的編製、軍銜之類全套照搬也是沒用的。
無論如何訓練,無論如何給予幽州軍團榮譽,它最多是半封建半近代軍隊,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盡管如此,幽州兵的戰鬥力仍然站在了這個時代的最頂峰。
“能保持二十年就好了……”這就是林寧的想法。
隻要幽州兵的巔峰戰鬥力保持二十年,統一天下根本不是夢想,隻是可能嗎?封建社會的侵蝕性,導致了具備封建性質的軍隊腐化墮落非常之快。
就像一個政權走到末期的積重難返一樣,想讓封建軍隊重新煥發活力,就必須打碎瓶瓶罐罐——當然,那就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了,反正他也活不到那一天。
“大漢——”
馬上的麴義對周圍幽州兵狂吼,而幽州兵也都舉起兵器回應:“大漢!大漢!”
麴義刀一揮:“殺賊——”
幽州兵的出現遏製了西涼鐵騎如入無人之境地囂張,韓滔正和持雙戟的典韋死戰。
典韋今天也喝酒了,和張飛一樣,出來的時候沒穿鎧甲,也找不到馬。
和張飛不一樣的是,典韋找不到馬就不找了,步行撞上韓滔,以步對騎,不落下風。
韓滔自詡馬上步下的功夫罕逢敵手,如果不是戰況激烈,他都打算和典韋大戰三百回合了。
幽州兵多為步卒,騎兵多數被派去洛陽那
邊了,麵對騎兵,步兵總是吃虧的。
縱然幽州兵驍銳,兵種的差距還是難以彌補,在被遏製了片刻後,西涼鐵騎又撒歡了。
韓滔掙開典韋,快馬轉到另一邊,對遠處的典韋叫道:“來日定當請教!”
麴義氣得吐血,場麵太滾亂了,如果不是友軍亂竄,幽州兵進退無法自如,就憑西涼鐵騎進入中軍後機動力下降的情況,幽州兵是絕不會這麽狼狽的。
“不得戀戰,抓一批俘虜,撤回關內!”本來韓滔還想看看能不能陣斬袁紹,這混亂的軍營以及幽州兵的頑強阻截,把他美好的幻想打破了。
是役,關東聯軍傷亡數千,由於太過混亂,有失蹤的,有投降的,也有真正陣亡的,無法準確統計。
而韓滔威名大震,諸侯談之色變,袁紹大失顏麵,怒不可遏地發出懸賞:“能斬韓滔首級者,賞千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