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誰共我,醉明月(三)
作者:溫風      更新:2020-03-05 08:26      字數:3377
  漁陽郡守府,林寧和戲誌才在前廳接見了蘇曠、張羽。

  經此一戰,林寧的名聲必然更加響亮,而蘇張兩家巨商應該也會堅定心思,投入更大的本錢支持漁陽集團。林寧向兩個年輕人保證,士農工商並不公平,商賈貨殖四方,使得貨物流通,卻因為某些偏見而倍受歧視,這是不合理的,他有意改變現狀;但他的力量還不夠,影響力也不夠,所以能做的改變有限,人微言輕啊。

  這話充滿了暗示的意味,甚至是明示了。

  蘇曠和張羽代表各自的家族表示,像林刺史這樣關心商賈的官員,才是真正為民做主的好官,他們衷心希望並支持林刺史德配高位。林寧付之一笑,留兩人吃了一頓酒宴,送走後轉身和戲誌才說:“商人啊,不見兔子不撒鷹,這次烏桓南侵雖然是一場禍事,卻禍兮福之所倚,這下觀望的人會少很多。”

  戲誌才跟著一笑:“這都是主公洪福齊天,以四千步兵破十倍之騎兵,古來名將不過如此。”

  “全是高雁冰的功勞,要我指揮,恐怕早就亂了。”林寧還是清楚自己斤兩的。

  “主公接下來是不是要去並州?”

  “既然烏桓已退,耿介隻須多加防備,此次烏桓人傷了元氣,諒蹋頓也不敢二次南下。韓遂在河西犯上作亂,天子給我下了聖旨,此去並州必定斬殺韓遂,再建大功。”

  “主公,韓遂沒必要死,他活著才有作用。”

  林寧背轉身,淡淡道:“我明白,但我自有分寸,韓遂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爺的意思吧。”

  ……

  賈琮沉穩地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倚為心腹的校尉不知何時鑽了進來,恭敬地站在下首,稟告道:“大人,士家兄弟到了。”

  久久聽不到賈琮的回音,校尉剛想抬頭看看,交州刺史“嗯”了一聲,起身整理一下衣服:“走吧。”

  快要走出後堂時突然止步,回頭用一種古怪地眼神盯著校尉,校尉心裏有點發毛:“大人,怎麽了?”

  “沒什麽,稍後看本官眼色行事,務必一個不留。”

  “諾。”

  賈琮出現在前廳,與登門赴宴的士家兄弟打招呼,他掃了一眼,發現隻有士燮、士壹、士有,士家四兄弟還差一個南海太守士武不在。

  “舍弟身體不舒服,就不來了,刺史大人海涵一二。”士燮解釋。

  賈琮心中不安,覺得局勢有點失控,佯笑道:“改日本官到士府拜訪,看望一下士太守。”

  “那就多謝大人了。”士燮的笑容更假。

  賓主落座後,很快酒過三巡,賈琮轉著酒杯道:“士府君德才兼備,本官不日就要離任,正準備向朝廷舉薦士府君出任交州刺史。”

  “大人客氣,燮名微德薄,不堪大任。”

  “威彥何必如此謙虛?”還沒兩句話賈琮就稱呼起了對方的表字,顯得十分親熱,“威彥隻要記住,這交州是天子的交州,這土地是天子的土地,這百姓更是天子的百姓。如果有人生出逆亂之心,當用雷霆手段,一舉殺之,威彥你說是不是啊?”

  話頭終於不對了,士燮看看左右的兄弟,冷冰冰道:“大人說的極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敢對抗朝廷對抗國法,絕不容忍。不過,如果是良善的子民,官府卻不給活路,又當如何?”

  啪——

  隨著士燮話音剛落,賈琮的酒杯摔到地上,“呼啦啦”一群刀斧手從後堂湧出,校尉奪路上前,把賈琮護到身後。交州刺史冷笑著掃視士家兄弟,一字一句道:“你們士家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也敢自稱良善?”

  士燮不慌不忙,仰天長笑:“難道你賈琮的屁股底下就是幹淨的嗎?誰屁股底下沒有屎?”

  “強詞奪理,今天本官就要為民除害,來呀——”

  士燮還是不動如山:“你以為我沒有準備就敢來赴宴?”

  刺史府前院一陣嘈雜,緊接著全副武裝的一隊人殺了進來。士家老四士武帶人渾身浴血,與此同時刺史府附近都響起了喊殺聲,半座交州城都亂成了一鍋粥。

  賈琮戟指士燮怒喝:“聚眾作亂的賊子,你就等著夷族吧!”

  “賈琮老匹夫,你還是想想今晚能不能活下去吧,隻要你死了,隨便找個理由就能糊弄過去,這交州畢竟是我士家的天下,誰能奈我何?”士燮一揮手,雙方人馬戰到一處。

  與此同時,交州城北門。

  項莊親自帶了八千人馬急行軍來到交州城下,北門還是賈琮的人在控製,他讓人向城頭喊話,要守將開門。守將把腦袋探出城牆,借著火把的光亮看了一眼,鬱林兵列陣以待,靜默得仿佛都成了啞巴,這才是真正的精銳,不動如山動如雷霆。守將咽了一口唾沫,大聲道:“是項太守啊,請問深夜來此,有何貴幹?”

  “項莊聽說賈刺史出了大事,特來相助。”

  “可有公文?”

  “沒有。”

  守將聽著城內的喊殺聲,焦急地心跳直逼三百,不知道刺史大人能不能贏,城裏士家這頭狼還沒有解決,項莊這隻老虎也來湊熱鬧,說是來幫忙的,誰知道是不是借機控製交州城?守將猶豫再三,還是叫道:“項太守,既然沒有公文,就請回吧,末將不敢放你進城。”

  項莊一勒馬頭,心說你再囉嗦兩句,賈琮的腦袋可就落地了:“兄弟,賈刺史有危險,要是出了事,你我都擔不起這個責任。士家犯上作亂,城中賈刺史的兵馬沒有多少,再不讓我進城,可就全完了。”

  守將在城

  頭轉了兩圈,項莊連連催促,他把牙一咬腳一跺心一橫,賈琮要是死了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士家不會放過他這種賈琮嫡係的。

  “開城門!”

  鬱林兵進城還算及時,士家的兵馬已經全麵壓製了賈琮的兵馬,交州刺史的第一心腹——掌管交州軍務的校尉戰死,最後隻有二十多人緊緊圍著賈琮。這碩果僅存的二十來人跟了賈琮很久,是絕對信得過的,到了生死關頭沒一個屈膝求饒,士燮得意洋洋道:“賈大人,你輸了。”

  “你真的敢殺我?”

  “要是這兩年沒有黃巾之亂,哪怕朝廷遠在天邊,我也不敢。但現在朝廷根本沒有閑心管交州的事,你死了,我隻要說是蠻越作亂,再在朝中使點錢,那個昏君絕不會追究的。”

  “住口!當今天子聖明有德,豈是你這個賊子能汙蔑的!”賈琮氣得大叫一聲,心裏卻想:確實是昏君,但作為人臣,沒有評價君父的資格。

  士燮哈哈大笑,也不爭辯:“賈大人,再見了,我每年都會讓人祭奠你的。”

  賈琮嘴唇顫抖,說不怕死是假話,但這時候求饒徒惹對方恥笑,還不如大義凜然地赴死。

  嗖——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利箭劃破空氣,正中士燮旁邊士有的肩頭,士有忍不住慘呼。士燮回身望去,一員騎在馬上的戰將舉著弓,冷冷地目光投射過來,是大將季布。項莊策馬而出,衝進刺史府的院子,手上提著大刀,瞅到賈琮還好生生地站著,鬆了一口氣,對士燮笑道:“威彥兄,你也是朝廷命官,卻武力作亂,糊塗,糊塗啊!”

  那一瞬間,士燮如墜冰窟,心髒幾乎停跳,項莊怎麽來了?還來得這麽及時?

  “威彥兄,你我神交已久,對威彥兄的學識,莊是極佩服的。隻要威彥兄願意放下武器投降,我保證向賈刺史、向朝廷多多美言,威彥兄覺得怎麽樣?”項莊說完,又自顧自地瞄了一眼賈琮,“賈大人,你意下如何?”

  賈琮很明白項莊就是來撿便宜的,點頭認可了他的話:“項太守說的話正是本官心裏想的,士燮,汝之家族世受國恩,現在幡然悔悟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士有眼珠子紅得嚇人,咬牙把肩頭的箭拔掉,帶出一片血雨,“大哥,拚了吧,不成功便成仁!”

  士燮心知到了這個關頭沒有別的話好講,不把該殺的人殺了,自己就是反賊,整個士家都完了。他抬起頭,項莊似有所感,以眼神示意季布準備,等士燮說出“動手”地刹那,進入刺史府的前排鬱林兵立盾,後排填補弓箭手,來了一輪十分稀疏的齊射。院子本就不適合弓箭手發揮,好在士家兵馬站位密集,加上沒有準備,一輪齊射倒下去不少人。

  季布催

  馬前衝,鬱林兵跟著前推。

  賈琮被手下擁著後退,季布馬速很快,手中的長杆大刀一個起落,盲目衝過來的士有眼前一黑,聽到“哢嚓”一聲,腦袋和身體分離,切口整齊,不僅刀快,手更快,士有一點痛苦都沒感到。

  士武悲憤道:“三哥!狗賊,我殺了你!”

  士武當然也不是季布的對手,但他的武功還行,在地上和馬上的季布打,過了兩招堅持不住,幸好士壹上來支援,二打一仍然吃力。士燮則被項莊瞄上了,項莊也是沙場上征戰多年的猛將,大刀掄起來砸人不是輕易能抵擋的,士燮以文見長,武功隻能說過得去。項莊占著馬上的便宜,把士燮逼得應對不暇,猛然一個假招,等士燮反應過來,刀已經架在脖子上。

  “他要活捉我?”士燮想。

  他想多了,下一刻,項莊的刀割破了士燮的脖子,血如泉湧。

  項莊對著士燮的屍體說:“隻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交州,安心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