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九)
作者:溫風      更新:2020-03-05 08:26      字數:3166
  交州城,士府。

  士燮捏著一張紙,眉心緊鎖,宛君終究是把情報傳了回來,可士燮不敢相信。賈琮和鬱林集團勾勾搭搭他信,賈琮想鏟除士家的勢力他也信,但聯合鬱林集團鏟除士家就值得懷疑了。倒下一個士家,鬱林集團就會崛起,這是賈琮願意看到的?士家好歹是士族,鬱林集團不過是有點武力的暴發戶,賈琮也是士族,沒道理偏向一群武夫。

  但隨之而來的不止是一份情報,還有不少蛛絲馬跡,譬如賈琮的小妾天天在床上扇陰風點鬼火,明顯是被人收買了,再譬如前些日子賈琮和項莊在密室裏誰也不知道內容的談話,以及賈琮在某些事上的處理明顯偏袒鬱林集團而針對士家。種種疑點一旦放大,就交織成了真正的陰謀網,士燮的猶豫在其他兄弟看來是優柔寡斷,士有尤其不屑一顧:“咱們士家在交州經營數代,項莊什麽東西?一介武夫,賈琮也是一條喂不熟的狗,狼狽為奸而已。”

  士武讚成士有的話,士壹比較冷靜,說:“大哥,若賈琮真想對付我們,用不了多久就會露出馬腳,不妨靜心等待。”

  士燮道:“正合我意,老三老四,你們多學學老二,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能成什麽氣候?”

  士武尚能聽進一二,士有把嘴一撇,心中不以為然。

  過了兩天,刺史府遣人來請士家兄弟赴宴,暗地裏有人向士家告密,稱刺史大人準備了一場鴻門宴,暗中埋伏了刀斧手,隻等士家兄弟喝得爛醉如泥,便舉杯為號,一個不留,斬草除根。告密的人,是賈琮家裏的仆人,還是在賈家幹了一輩子的那種很忠心的老仆人,士家為了收買他可是出了不少血。

  士燮麵如土色,手顫抖著要端茶杯,不小心打落在地,茶杯摔成粉碎,士燮的心情還是沒有平複:“賈琮匹夫,安敢如此!”

  這下士壹都沒話說了,士有、士武激憤莫名:“大哥,先下手為強,老匹夫這是要滅了我們士家滿門啊!”

  士家兄弟不知道,老仆人拿了士家不少錢,但這次的消息卻是賈琮的小妾給透露的,不具有多少價值,問題在於老仆人也拿了鬱林集團的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就看誰給的多。賈詡洞悉人性,也足夠大氣,兩萬金砸下去一點不帶心疼的——反正不是他的錢,他保證自己不貪汙就行了。

  離間計講究技巧,賈詡深知賈琮的價值還在,在士家沒有鏟除之前,賈琮不能死。於是給士家放了一個假消息後,賈詡又秘密讓人通知交州城受賈琮控製的兵馬,說是今晚有人反叛,務必做好準備。沒說是誰,士家在交州的勢力著實夠大,賈詡生怕將領懼怕或者不相信,那賈琮就真的要陪閻王爺喝茶了。

  而身處漩渦中心

  的賈琮賈刺史,憑他多年在官場摸爬滾打練出來的敏銳嗅覺,隱約感到一股暗流的湧動。他看不到,也抓不到,不禁焦躁萬分,正好統率交州城內外兵馬的校尉求見,校尉是賈琮的親信,兩人一根線上的螞蚱,自然不希望失去交州刺史這樣的大靠山。他暗中調查過後,很快發現士家的異動,士家竟然在悄悄集結人馬,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趕緊來見賈琮。

  交州刺史一聽,差點背過氣去,自認對士家還行,沒想著撕破臉,誰知道士家就要對自己下手!校尉和交州刺史在密室裏談話,靜靜地等賈琮發泄一通,校尉及時道:“先下手為強,大人,若有遲疑,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

  賈琮冷冷道:“先穩住士家,過兩天我請士家兄弟赴宴,於後堂埋伏刀斧手,一舉殺之,除了這幫白眼狼。”

  得了,這次鴻門宴成真了。

  鬱林集團這邊,項莊收到布置在交州城的細作報告,喜不自勝,對賈詡深深拜服,也有一絲恐懼:交州刺史府和士家都是交州的龐然大物,此人卻玩弄於鼓掌之上,如戲小兒,我得小心了,不知道我能不能駕馭這樣的手下?

  賈詡仍是風度翩翩,喜怒不形於色,悠悠道:“無論如何發展,士家和刺史府兩敗俱傷幾成定局,主公宜早做打算。”

  “文和先生的意思呢?是要我盡快坐上交州刺史的位子,還是先實際控製幾個郡再說?”

  “目下不宜出頭,當慢慢積蓄力量,厚積薄發,以待時機。”

  項莊明白了,正經事說完,接下來他準備說點不是私事的私事:“文和先生,宛君怎麽處理?”

  如宛君所料,當晚送出消息,天亮了項莊就發現端倪。她沒有趁機逃走,坦然麵對,被項莊扔進牢房監禁。說實話,項莊對宛君多少有點感情,畢竟在一張床上睡過一陣子,一日夫妻百日恩,這就要下殺手怎麽也舍不得。說明項莊還沒學會成大事者真正的心狠手辣,賈詡從來不去摻和這種破事兒,但項莊問了頓覺棘手,一時沉吟不語。項莊好耐心,又問幾遍,把賈詡逼急了,給來了一句:“主公恕罪,詡在想一件事。”

  “文和先生請講。”

  “詡捫心自問,若一把開了雙刃的刀用完了,已經沾染鮮血,是不是還要留在身邊?”

  項莊若有所思,手指在膝前的席子上輕輕敲著,殺,還是不殺,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狡猾的賈詡起身告退,往門口走的時候還在想:這年頭癡情種子還不少。

  ……

  漁陽城,上下號角震天,內外屍橫遍野。

  遮天蔽日的箭雨雖然可怕,但漁陽兵依托城牆,烏桓鐵騎又不擅攻城,烏桓人的數量無法呈現壓倒性優勢,這場攻防戰打得並不

  艱難。龍且頭疼的是烏桓騎兵神乎其神的射術,中原專門的弓箭手兵種練上五年都比不過一個普通的烏桓兵,沒辦法,人家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天天射箭,還是豺狼虎豹那樣的移動靶,與多數喜歡射固定靶的中原兵不可同日而語。漁陽城雖然修了不少箭樓,但總得留人散開在城牆上,烏桓兵再不擅攻城,靠人命也能殺到城下,踩著同伴的屍體爬也要爬上來。最重要的是,烏桓兵打仗不要命,有好幾個孤身爬上城牆的烏桓兵,被長槍兵刺成篩子,仍堅持揮刀砍人,好多漁陽兵措手不及被砍翻在地。而受傷的烏桓兵呢?獰笑一聲又接著砍別人去了,直到氣力耗盡、死亡降臨的那一刻。

  龍且頭皮發麻,野獸,這是野獸!

  野獸嗜人,求的是一擊必殺,有的野獸寧願兩敗俱傷,也要把敵人殺死。烏桓人不愧能橫行萬裏大漠數十年,與強勢崛起的鮮卑一較高下,這樣的血性民族,哪怕再野蠻,曆史上也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經過一天高強度的作戰,以楚軍為骨幹的漁陽老兵還好說,麵不改色,甚至還能談笑風生。那些新兵就不行了,腿軟的很多被突上城牆的烏桓兵砍成肉醬,大多數吐得一塌糊塗。烏桓部族的騎兵作戰特點來去如風,還有大力訓練、用以作為鋒矢摧破敵陣薄弱點的專項兵種,被稱為“突騎兵”,呂布統帥的狼騎兵也有類似特點,擅長草原遊擊戰,非常令人頭疼。突騎兵同樣不擅攻城,隻要是騎兵都不是攻城的兵種,但蹋頓親自指揮的突騎兵始終團結在以他為核心的周圍,順帶監視城外互為犄角的章邯部和太史慈部,後兩者多次試圖騷擾烏桓兵,打亂烏桓兵的作戰部署,均被快速機動的突騎兵打退。

  隨著日落黃昏,血紅的夕陽在城牆上拉著長長的影子,仿佛鍍了雙重血色,冷冽而淒豔。龍且眼看著烏桓兵潮水一般退了下去,烏桓帥旗隨之向後移動,蹋頓實在太清醒了,他知道這樣的消耗戰對自己不利,而漁陽軍民堅持到底的信心就是援兵,他決定圍點打援;來了正好,照單全收,沒來就繼續和守軍磨豆腐,總有一天能攻入漁陽城,讓這座不算雄偉的城池臣服在他蹋頓的腳下。

  虞姬在黃忠和波才的左右護衛下上城,龍且驚得差點一個倒栽蔥從城頭跳下去,趕緊跑過去:“夫人怎麽來了?此地危險,不宜久留,快快回去歇著吧。”還狠狠瞪了黃忠、波才一眼,兩個那個委屈啊!虞姬說要登城的時候兩人幾乎拿頭撞牆以頭搶地,還是說服不了虞姬回心轉意,抹脖子的心都有了,有心去問戲誌才,虞姬抬腳就走。沒辦法,隻能跟著,這要出了三長兩短,兩人萬死難贖其罪。

  虞姬不理龍且的囉嗦,說

  起來龍且和項羽從小穿開襠褲長大的,感情非同一般,連帶著虞姬也沾了光,兩人的關係倒也不錯。正是如此,別人不敢說的話龍且敢說,不僅敢說,還敢做:“來人,快送夫人下去,要是夫人受到一點傷害,小心你們的腦袋!”

  兩個最近的士兵聞言就要來架虞姬,後者一動不動,呆呆地轉身望著南方。

  林寧,你還不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