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奠基(六)
作者:溫風      更新:2020-03-05 08:26      字數:3322
  林寧率領楚軍一日行軍三十裏,補給皆由幽州沿途郡縣供應,進入並州也是一樣,這就是在國內行軍的好處,隻要地方官願意配合,不必擔心補給問題。在途經雁門郡的時候,楚軍稍作停留,林寧進入雁門郡城,一麵拜訪郡守,一麵令人打探張遼的消息。果然,張遼還沒有歸屬呂布,在郡守府當差,任很小很小的什長,管二十人。

  得知這個消息,林寧差點把肚皮笑破,但凡有本事的人都心高氣傲,文遠大哥估計早憋了一肚子氣。結果見到張遼的第一麵林寧愣了半天,為啥?中平元年的張遼才十五歲,稚氣未脫,怪不得隻當個什長,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十五歲管二十人已經很得郡守的器重了——雖然郡守很可能不知道張遼是哪根蔥。

  張遼既然還不到二十歲,那應該還沒有表字,林寧很親熱地拉著他的手噓寒問暖,楚軍是為了並州邊防安全才來的,收張遼的理由是現成的:“汝年少英才,何苦屈身一郡之地?如今匈奴猖獗,屢次寇邊,吾奉劉幽州之令、張並州之邀,遠涉而來,隻為與匈奴一戰,汝可願追隨?”

  張遼年紀小,職位也不高,所以林寧說話非常直接,就是雁門太守知道了也不會怪罪。張遼早覺得在雁門郡沒什麽意思,人微言輕,沒有真正賞識自己的人,既然林寧伸出橄欖枝,他登時心動,隻是還有些猶豫,畢竟雁門太守沒有虧待他,隻是因為年齡太小才沒有進入太守大人的視線。林寧看出了他心中的搖擺,遂道:“汝不必擔心,太守那裏吾自說之,不會讓汝為難。”

  最後一層心理障礙被搬開,張遼一拜到底:“遼願誓死追隨大人。”

  林寧將人扶起,笑道:“汝可有字號?”

  “遼年少,並無字號。”

  “家中還有何人?”

  “有一兄,名汛,字文清。”

  “既如此,吾身為汝的官長,便為你取字文遠,如何?”

  “多謝明公賜字!”說著張遼又要往下拜,被林寧一把拉住,好歹林寧打了十多年的仗,也親自拿劍殺過人,張遼又不是多堅決,倒沒被帶到地上,那樣就丟人現眼了。

  “文遠兄長亦是武人?”

  “非也,家兄目前在郡守府做書佐。”

  “吾生平最是惜才,文遠若能說得文清先生來歸,吾必重用。”

  “遼一定辦到。”

  離開雁門郡的時候,楚軍隊伍多了十來個人,其中兩個是張汛、張遼兄弟,剩下的則是自願追隨兩兄弟的同鄉。張汛其實還有妻室,但行軍打仗不可能帶上,張汛表示等楚軍回漁陽的時候順便捎上就好了。聽這意思妻子跟可以丟棄的物件一樣,事實上古代女人的地位確實低下,《三國演義》不就描寫了劉安殺妻招待劉備

  的故事?劉備知道真相後也隻是“不勝傷感,灑淚上馬”,曹操知道了更是“以金百兩往賜之”。

  林寧想想就毛骨悚然,這位劉安的妻子和劉皇叔素不相識,卻為了劉皇叔丟了性命,最後劉安還因此發財了,得了美名,古人的價值觀他真的不敢苟同。

  張遼被任命為親兵,隨護林寧左右,歸林寧直接調遣,追隨的十餘名同鄉皆入親兵營,聽從親兵營營將許褚和副將盧三的命令。張汛則被任命為行軍主簿的書佐,署理文書事宜,上官是崔琰。

  剛剛進入太原郡,漁陽郡守府派來的騎兵使者趕上了大軍,將一封信交給林寧。信是戲誌才寫的,將最近漁陽發生的事敘述一遍,關於作坊區的事一筆帶過,著重說了漁陽郡守府目前推行的政策。按戲誌才所言,郡守府推行“互票法”,鼓勵商人用糧食到邊關換取鹽票,有鹽票就可以到指定地方領取官鹽售賣,為了維持鹽價穩定,郡守府規定鹽價不得高於市價的百分之三十;商人逐利,輸送糧食到邊關自己就會想著降低損耗,甚至有的會在邊關屯田,就地種糧換取鹽票,如此解決糧食問題真的是小菜一碟,鹽乃國家命脈,利潤極大,商人肯定爭先恐後拿糧食換取鹽票。不僅如此,等時機成熟,戲誌才還準備把茶葉這種是官營的剛需品納入互票法體係,鹽、茶都是暴利行業,還可以販往諸胡,獲取獸皮,內地獸皮可是好東西,一來一回那是血賺。

  “沒想到這個戲誌才還有賺錢的天賦,不過互票法……我越想越覺得像明朝的開中法,戲誌才不會和我一樣是穿越者吧?不,不可能,應該是我當初和他談話的時候說了不少,他又聰明,舉一反三,這世上果然有天才啊。”林寧把信讀了一遍又一遍,連連感歎,“互票法推行,有財大氣粗的商人幫忙,邊境就可以一步步往外推,牢牢控製草原。說不定幾百年後能衝出亞洲,這樣糧食問題就得到妥善解決,輔以生產力的進步,中國養活清末那樣的五億人都沒問題——誒,說到清朝人口爆炸,那些傳入中國的高產作物立了大功,絲綢之路得盡快開通,不為了高產作物,我也好久沒吃玉米、土豆和番茄了,好懷念。”

  他不知道,玉米、土豆、番茄都不是從與亞洲接壤的歐洲直接傳到中國的,三者皆是美洲原產。哥倫布發現美洲開辟新航路後,大量原產作物才傳到歐洲,間接傳入亞洲。而以如今的航海技術,去美洲真是嫌自己命大,活膩歪了。

  還在神遊,軍師田豐打馬過來,這位剛而犯上的諍臣今年不過四十歲左右,卻有了華發,精神矍鑠,一雙眼睛盯住林寧,縱然後者沒做什麽虧心事,仍不免冷汗淋漓。田豐下了馬,近人把拐

  杖遞上,他拄著拐杖道:“主公,諸胡凶頑,非一戰可遽勝,張刺史氣節有餘,智術不足,堅持不對諸胡妥協,若無外力,必被諸胡所殺。”

  林寧跟著下馬,暗地裏直擦汗,他不知道張懿的結局是什麽,但看並州這樣子,漢朝內憂未定,匈奴人怎麽鬧都沒關係,隻要別去打中原內地。張懿和公孫瓚一樣是鷹派,不同的是張懿沒有公孫瓚的本事,不僅威望淺薄,更是剛愎,所用非人,致使並州局麵糜爛。林寧擺擺手,讓親兵在左右環護,自己和田豐邊走邊聊:“田公,我既然來了並州,不僅是奉上官命令,更是不忍諸胡荼毒百姓,若袖手旁觀,則生靈塗炭,我又於心何忍呢?”

  “主公仁義。”田豐歎息了一聲,“不過對自己人仁義就行了,切記不可對胡人寬恕,斬草除根,方能保邊關安寧。”

  林寧心中自有想法,聞言道:“田公所言極是,這次遠征,將士在外,不能速戰,則思家心切,田公有何妙計?”

  “胡人無謀之輩也,豐心中已有成計。”田豐挺直胸膛,正氣凜然,令人拿過一份簡略的並州地圖,一一指點,“匈奴鐵騎所向縱橫,我軍皆為步兵,難以正麵匹敵。並州多山,崎嶇難行,豐以為可與並州兵馬聯合,以我軍為主,在多處伏擊南下劫掠的匈奴騎兵。胡人無信無義,隻服從強者,隻要我軍強勢,則胡人不敢進犯;之後再以利誘之,分化拉攏,胡人劫掠不過是為了吃飯,這點隻要有糧食就好辦。”

  田豐說的是大方向,具體作戰計劃還得到了前線製訂,林寧點點頭,若有所思。

  在並州、涼州一帶的是北匈奴,在漠北也就是後世蒙古國一帶的是南匈奴。西漢時匈奴內亂,呼韓邪單於和郅支單於相互攻伐,後來呼韓邪單於附漢,是為南匈奴。北匈奴在郅支單於領導下擊敗大宛、烏孫等國,強迫各族進貢,威震西域,後來被漢朝打敗,大規模西遷,南匈奴乃率部重歸漠北。並涼的北匈奴雖然還有不弱的勢力,已經大不如前,若不是黃巾起義,漢朝騰出手來,收拾北匈奴並不難。問題就是黃巾起義,天下大亂,漢朝應付內亂還來不及,哪有可能再對北匈奴主動出擊,能被動防禦就不錯了。而有人認為刺史權輕,建議將刺史改為牧伯,給予封疆大吏更多自治權,也的確讓各州武力迅速強盛,哪怕漢朝中央政府衰落,地方官也有自保的能力,可正是這一放權,幹弱枝強,拉開了三國時代的序幕。

  當然,那是後話了。

  林寧寫了回信給楚軍騎兵帶回去,對戲誌才勉勵一番,還給幽州刺史劉焉、青州刺史龔景寫信問候,宣傳鹽票法,懇請獲得青州的產鹽渠道。劉焉不會給他使絆子,龔景不太

  熟,隻有一麵之緣,但不獲得青州鹽也可以,大不了曬鹽支撐一陣子,等當上幽州刺史,就可以向遼東擴張,東北地區也有很優質的鹽礦。

  楚軍終於抵達太原郡郡治,也是並州州治晉陽,亦稱並州城。楚軍在城外駐紮,章邯、波才統軍,林寧帶著其他人進入晉陽,與中原那些高大城池一比,晉陽城並不遜色,可能是常年受胡人寇邊的教訓,並州人把晉陽城打造得城高池深,有兩萬大軍守城就足以讓晉陽固若金湯。

  張懿作為並州刺史,一方封疆大吏,聽說人到了,整整官服,便主動出門迎接。林寧見他身材平常,一身官服寬寬大大,雙頰深深凹陷下去,似乎隻有皮包著骨頭,眼睛渾濁,精神不振,趕緊快步上前拜倒:“下官漁陽太守林寧,參見張使君,敢問張使君安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