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萬裏羌人盡漢歌(七)
作者:溫風      更新:2020-08-03 15:49      字數:3430
  “爹,你醒了?”

  李清一點也不意外,從小父女倆的感情就很深,父親了解女兒,女兒也了解父親。李儒的酒量深不可測,李清不信自己還沒頭暈呢老爹就醉如爛泥了,典型的酒不醉人人自醉,故意裝熊。

  “清兒,函穀關姓林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爹不說我也知道是什麽事,不過,我做不了主,爹親自和林寧說吧。以我對林寧的了解,他會答應的。”

  函穀關升起白旗,城門大開,這次不是王淩走在前麵了,爭先恐後地往前擠。林寧見此,下令全軍列隊,和陳宮、徐榮等人出營受降。王淩故意落在後麵,看著一群人依次跪拜,在車騎將軍馬前極盡諂媚,不由一笑,深藏功與名。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林寧不清楚細節,看這麽多人亂哄哄的,沒有李儒,便問了一句。結果你一言我一語,說什麽的都有,林寧也不指望他們了,先派了呂布領著狼騎兵進去探路,確定沒有危險才陸續入關。

  李儒父女在將軍府恭候大駕,林寧坐在高頭大馬上走了一路,馬屁聲震天動地,已經快忍受不住了。陳宮勸他坦然受之,寬慰關將之心,林寧也沒辦法,又不是要命的事,聽兩句肉麻的話頂多折半年壽。有意思的是,眾人都圍著林寧,不去徐榮跟前湊合,徐榮與林寧齊頭並進,代表他在幽州集團的地位;眾人一看這個架勢就知道徐榮找到好老板了,以前欺負人家欺負得太狠,這時候賠笑臉說好話過於世俗,尤其是粗獷豪放的西北漢子,許多人沒這個臉皮。反觀太原王淩,早就聽過徐榮的大名,上去攀談,發現徐榮平易近人,句句珠璣,才談一會兒就有勝讀十年書的感覺,有心拜師,又怕被拒絕。

  袁術是最自在的,不喜歡這種場麵,一個人吊車尾,走馬觀花,興致盎然。

  到了將軍府門前,林寧不能不下馬了,一個是自己的姘頭,一個是不能叫出口的老丈人,禮遇一下是應該的。他翻身落地,李儒假模假式地要跪,被一把拉住,哈哈笑道:“文優先生,當年在洛陽多受教誨,至今仍未忘懷,在林某的心裏,文優先生就是我的老師,哪有老師跪學生的道理?”沒說出口的話是:你老人家的女兒都被我睡了,就是我的嶽父,總不能讓嶽父跪女婿吧?

  入府之後,各自坐定,林寧和李清眉來眼去,李儒看在眼裏,趁機道:“儒懇請將軍一件事,將軍答應,儒願為驅策,不答應,請披發入山,終生不再出仕。”

  林寧眉心一凝,旋即舒展,李清給他使眼色,大概也猜到了李儒要說什麽。他笑了笑,說:“文優先生滿腹經綸,何至於此?請說,林某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儒請將軍高抬貴手,破長安之後留大將軍一命,是囚禁一生,還是貶為庶人,將軍自可做主,隻是不要殺之。”

  “林某最敬佩知恩圖報的人,文優先生如此懇求,不能不允,好,我答應你。”

  “將軍雅量高致,儒拜謝了。”

  幽州大軍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函穀關的消息,猶如長了翅膀一般,傳到長安,傳到韓滔的耳朵裏。其時,韓滔正在和自己的老婆們吃飯,其中就有豔絕人寰的貂蟬,聽到這個消息,筷子失手掉落在地。他故作平靜地俯身撿起筷子,貂蟬投來柔情似水地目光,得不到回應,平靜的表麵下蘊藏著巨大風暴。

  飯後,韓滔去了城頭,望著城外黑壓壓的敵軍,慘笑一聲:什麽立足關中,什麽宏圖霸業,都成了鏡花水月,一片泡影。

  函穀關失陷,潼關根本守不了多久,長安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等林寧的大軍到了,更是插翅難飛。完了,全完了,韓滔心灰意冷,這樣的死局,根本破不開。

  “大好頭顱,誰當斫之?”

  ……

  幽州城的繁華似乎達到了飽和,或者說,在外人看來,繁華到了一定程度,就無所謂增減了。

  林寧的兩個小老婆蘇夫人和張夫人越來越融入世族眼中的上流社會了,這可能和蘇張兩家逐步邁過世族的門檻有關,用兩家主事人的話說:什麽樣的地位,就得有什麽樣的修養,不能當了貴族還和老百姓似的,脫離一個群體最好的辦法是站在更高處,並和同一階層的群體保持聯係。所以兩位夫人經常舉行茶會,能收到請柬的都是高官大世族的夫人,小官小世族沒有參加的資格。遵循規矩,兩位夫人每次都去請示並邀請林寧的大老婆呂玲綺,呂夫人每次都不耐煩地擺擺手說:“你們玩你們的,我還要練武,沒時間品茶。”

  又一次茶會,氛圍如往常和諧,蘇夫人端起茶杯輕啜,唇齒間馨香回轉,忽聽一位夫人說:“呂夫人這幾天……有點奇怪。”

  蘇夫人手一抖,和張夫人對視少許,一同看向那位夫人:“高夫人何出此言?”

  說話的正是高順夫人蔡薇,皺著眉,看這裏沒外人,斟酌了一會兒措辭,緩緩道:“我有一個貼心的小婢綠珠,有什麽想買的想吃的,就讓綠珠去外麵走一趟。前兩天綠珠從外麵回來,說是看到了呂夫人,便上去打招呼。結果,呂夫人慌裏慌張的,沒搭理她就走了,綠珠原也不過是個下人,呂夫人不願自降身份和她說話沒什麽,可綠珠卻說,呂夫人的慌張像是受了驚嚇,就好比做了虧心事被人撞見,這……”

  張夫人道:“是綠珠看錯人了吧?呂夫人深居簡出,多在後宅練武,我和姐姐每日

  裏去請安,也不見什麽異常。”

  蘇夫人表示同意。

  蔡薇遲疑道:“可能真是認錯人了,綠珠這妮子,回頭我再教訓她。”

  劉德然的夫人虞姬也在座,她輕易不開口,這時卻悠悠說了一句:“還有一個多月,梨花就開了,真是好季節。”

  氣氛詭異起來。

  蘇夫人作為東道主,匆匆解散了茶會,與張夫人回到後宅。張夫人美麗的一張臉快變成揉成一團的抹布了,吞吞吐吐地說:“呂夫人還在和那個男人有聯係,如果老爺知道了,可就糟了。”

  蘇夫人道:“老爺恐怕已經察覺了,但你我家裏不讓插手,也不讓告訴老爺,我恐怕家裏另有想法。”

  “沒有老爺,我們張家和姐姐的蘇家都還是不入流的商賈,家裏總不願意老爺失勢,回到從前的一切吧?”

  “難說,我猜不透家裏的想法,幽州的天馬上要變了,我雖然居於深宅大院,卻也知道這是無數人在推動。”

  “我真的害怕,如果家裏要我們謀害老爺……”

  蘇夫人雙目生光,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要胡思亂想,盡我們為人—妻子的本分就是了。”

  張夫人慘笑道:“姐姐也有預感不是嗎?我為自己準備了一把刀,很鋒利,不用大力氣就能斬斷桌角,割斷我的喉嚨輕鬆得很。姐姐,我相信你也有準備,我知道的。”

  “一邊是家裏,一邊是丈夫,為人兒女,為人—妻子,我隻希望不做選擇。”蘇夫人也是苦笑,“這兩天你我各回家裏一趟,探聽一下父輩的口風,確認了之後再回來商議對策。”

  “姐姐,我聽你的。”

  與此同時,呂玲綺正在院子裏和人拆招,這位將門虎女一手方天畫戟使得越來越純熟,要不是對麵的陪練也有兩下子,早被打得滿地找牙了。且看與呂玲綺你來我往的人物,眉眼如畫,青澀不再,英氣中滿是熟韻,一身淡黃武服倍顯玲瓏身材,大刀所向,也能逼得呂玲綺手忙腳亂。

  “開!”

  大刀震開畫戟,橫在呂玲綺額前,對方笑道:“今天妹妹可輸了。”

  “姐姐技高一籌。”呂玲綺笑著丟開畫戟,接過下人的毛巾擦汗。

  使大刀的女子正是盧三的遺孀黃舞蝶,盧三戰死後,林寧勸她再嫁,悲傷了一段時間的盧夫人說:“再說吧,至少等孩子大一點再找,我這種身份還怕找不到男人?”充分體現了進步女性的開放……

  黃舞蝶一邊擦汗,一邊將大刀交給下人:“按說這幾年我的功夫落下不少,妹妹苦練不輟,我是拍馬也及不上了。隻是,今天妹妹心不在焉,有好幾次你都可以擊敗我,卻錯過了。”

  背著黃舞蝶把毛

  巾扔進銅盆裏,呂玲綺道:“這兩天是沒什麽精神,可能是太累了。”

  “莫非是林將軍征戰在外,妹妹寂寞了?”

  “姐姐笑話我——”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黃舞蝶冷不防道:“呂盛怎麽樣了?”

  呂玲綺不假思索道:“挺好的,就是最近腰有點毛病。”然後臉色就變了。

  黃舞蝶若無其事地用毛巾擦臉,轉身時輕聲道:“好自為之。”

  剛剛十八歲的呂玲綺終究是養氣功夫不夠,不等黃舞蝶走遠,她在後麵既是辯白也是哀求地說:“我發誓,我沒有對不起老爺!”

  黃舞蝶漸行漸遠,沒有回頭,風聲既然都傳到她這個平素不關心花邊新聞的人耳朵裏了,說明事態的嚴重。林寧是個正常男人,無論是出於丈夫的角度,還是堵住外麵的風言風語,挽回身為男人的聲譽,都不能對老婆出軌坐視不理。區別隻在於林寧的怒火是牽連一個人,還是一大群人,是呂盛一個人死,還是呂家幾百口人一起下黃泉,全看林寧的一念之仁。

  男人在這方麵,很少有寬容大度的。

  到底是小女孩啊,做事不知輕重,黃舞蝶在心裏哀歎。如果她年輕個十歲,也和呂玲綺一般無二,但她成熟了,呂玲綺還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