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七年，建安二年，袁術在壽春稱帝，建號仲氏，置公卿，祠南北郊。史書記載“荒侈滋甚，後宮數百皆服綺縠，餘粱肉，而士卒凍餒，江淮間空盡，人民相食”，淒慘之情力透紙背，令人落淚。

  這不是天災，這是人禍。

  而之後，史書更是記載“術前為呂布所破，後為太祖所敗，奔其部曲雷薄、陳蘭於灊山，複為所拒，憂懼不知所出。將歸帝號於紹，欲至青州從袁譚，發病道死”，四麵皆敵，無立錐之地。讀史使人明智，袁術血淋淋的例子告訴所有人：沒有統一北方敢稱帝等於當活靶子，過把癮就死，林寧才不會犯傻。

  袁術見車騎將軍臉色變幻，忽明忽暗，心中遲疑。不想片刻間，林寧情緒安定，恢複了從容：“昔周自後稷至於文王，積德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吾無德無才，未若有周之盛，漢室衰微，未若殷紂之暴也。”看似謙虛，實則是說時機不到，大漢朝氣數未盡。

  袁術歎服道：“林車騎明智，當此之時，先定中國，然後稱製，是其然也。否則諸侯以此為由，林車騎縱有雄兵百萬，天下共攻，亡無竟日。”

  林寧心說你明白這個道理啊，那你為什麽要急著稱帝？可見人心莫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你不為人主，倒是一員良將。

  “林車騎，術智計短缺，願為驅馳，共圖大業。”袁術忽然拜倒。

  繞這麽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當我的狗？最讓林寧驚奇的是，這人竟然是袁公路！

  其他人可能投降，袁術可能嗎？或者不能叫投降，該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才是。

  “後將軍快快請起，何至於此？”想歸想，林寧的動作可不慢，將人扶了起來。

  袁術麵皮繃緊，又一下垮掉，回到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路中悍鬼模樣：“如靖老弟，我就是看中了你這個人，換別人我理都不理。這些天我都想通了，我袁公路沒那能力爭天下，還不如當個衝鋒陷陣的大將，而你林如靖，我服，所以我願意聽你調遣。”

  林寧拉攏過袁術，但沒抱多少希望，沒想到驚喜在這裏等著呢。他哈哈一笑，拍著袁術的肩膀，用同樣地語氣說：“我當奏請天子，封公路兄為長水侯，左將軍。”

  “那就多謝主公了。”袁術假模假式地要行禮，被一把拉住。

  林寧知道和他怎麽說話，滿不在乎道：“那都是虛名，你我兄弟相交，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你。”

  袁術這才放聲大笑，從此，又一路諸侯退出爭霸天下的舞台。

  次日，林寧下令將皇甫嵩與朱儁的遺體入殮，準備過段時間以王侯之禮厚葬。

  東都再次回到幽州兵手中，

  周邊郡縣無不震悚，紛紛奉表反正，願意接受洛陽方麵的調遣。林寧把堆成小山的降表推到一邊，雖然是一幫牆頭草，在洛水之戰震懾力沒有消退前，至少不敢明著反對洛陽發出的命令。

  “現在，我們討論要不要攻打長安。”

  包括袁術和徐榮，以及二人的部屬，幽州高層濟濟一堂，其他人還有些別扭，畢竟身邊坐了一些說陌生也不陌生說熟悉也絕不熟悉的人。反看袁術，再次發揮自來熟地本性，一會兒就和呂布混熟了，袁術道：“我有一女，溫良淑德，配與令郎，怎麽樣？”這就開始結親家了？

  呂布心想：不怎麽樣，配給我還行，我那個兒子才六歲，給他個西施，他也隻能幹看著。

  鬧哄哄地過後，開始議事。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攻打長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林寧此次西進，除了沒找到皇帝，收服徐榮及上萬西涼軍，收服袁術及數千兵馬，皇甫嵩、朱儁死後他就是洛陽的最高長官，還順便把幾千禁軍收編了。現如今，林寧除了本部存有的七千鐵騎（多次戰鬥損失了一千多人）和兩萬輔兵（其中一部分經過戰火洗禮，已經成了合格的戰士），收編的兵馬加起來得有兩萬，而且都是青壯，隻要好好消化，足以控製司隸東部，時刻威脅長安。

  如果攻打長安，就要先打函穀關，韓滔早就派了重兵把守，想啃下來得填進去多少人命？何況現在旗號沒有統一，人心未定，打了這麽久士兵也疲憊了，根本不是進軍長安的好時機。

  再者，徐州的爭奪即將開始，林寧想著曹老板很可能得到了皇帝，那沒了後顧之憂，絕不會放過向東擴張的機會。龍且驍勇善戰不假，曹操手下戰將不容小覷，就怕龍且腦子發熱，輕敵冒進，失徐州是小，可別把自己折進去，賠本的買賣不能幹。

  底下眾口一詞，要求返回幽州，不在洛陽逗留。林寧點點頭，說：“我心中也是這麽想的，不過，我已兼並四州，與關中相連，既然洛陽為我所有，不便放棄。諸君，你們誰願意為我鎮守東都，督撫胡羌？”

  袁術、徐榮沒吭聲，他們剛剛投靠林寧，是不可能外放一鎮的。

  陳宮出列道：“主公，愚以為，張遼將軍威鎮朔漠，有古之名將風範，足當此任。”

  “誰可副之？”

  “文醜將軍可也。”

  “好，就依公台先生所言，封張遼關中都督，文醜副之，鎮守洛陽。”

  張遼、文醜出列拜謝，外放一鎮，政由己出，是很多武將的夢想。文醜身上還有總軍法官的職位，由李清暫代。

  議畢，林寧打算去休息，先後接到兩個消息。先是歐陽漓報告裴元紹挺過了危險期，高燒減退，

  就是情緒不太穩定。裴元紹醒來後發了老半天的呆，最後來見林寧時，言稱已是廢人，不能再上陣搏殺，但又不甘就此退役，請求轉為士官，林寧當場應允，並破例讓他跳一級，直接轉到二級士官。

  裴元紹千恩萬謝地退下後，淩操捧著一隻信鴿進來了……

  長安的細作匯報：涼州董平與扶風馬騰同時起兵，聲稱討伐不臣，目標直指長安城。董平喊著迎奉天子到隴縣（涼州治所），馬騰則叫著要小皇帝臨幸槐裏城（右扶風治所），就是不知道金枝玉葉的皇帝陛下，住不住得慣小縣城？

  “董平還是出兵了……”林寧歎氣，殺父之仇，哪一個兒子忍得下來？韓滔既然殺了董卓，就該想到這一天的。

  不過，馬騰跟著湊什麽熱鬧？林寧氣得跳腳，老子快被徐榮幹死的時候不見你個老東西，現在老子要走了你蹦出來了？早幹嘛去了？指望老子走函穀關給你來個東西夾擊，響應你的忠義口號？

  函穀關要這麽好打，老子早八輩子打過來了，還會讓曹孟德撿了便宜？

  人再次被召集起來，這回徐榮主動發言：“主公，此時是奪取長安的最佳時機，一旦錯過，不複再有。”

  林寧還在猶豫：“可是函穀關……”

  “不止函穀關，過了函穀關，還有潼關，有必要的話，還得攻打青泥隘口！”徐榮斬釘截鐵地說，氣氛十分凝重，“主公，榮生於幽州，卻久在關中、關右，秦國曾於此奮發圖強，橫掃六國，山東連百萬之眾而不能克，秦川天險多有其力。不論主公以後何時來攻，人或許變，諸多險關卻不會變。”

  林寧還在說服自己：“以後會有更好的機會……”

  徐榮振聲道：“主公錯矣！無論以後有什麽樣的機會，都是未知之事，主公焉知有機會攻打長安時，有沒有其它牽扯？焉知以後的機會有沒有今天這般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請主公三思！”

  這一刻，林寧想到了隆中對，諸葛亮給劉備規劃藍圖時，認為先取荊益，再定中原。鑒於當時曹操已經統一北方，諸葛亮指出取了荊益之後，穩固根本，結好江東，等天下有變，揮師北伐。可惜劉備勢力最盛時，都沒有達到隆中對的基本條件，益州漢中是得到了，荊州隻有三分之一，轉瞬就是關羽北伐，荊州全失，再就是夷陵之戰爆發，精銳盡喪。然而，以林寧這個後來者的眼光看，就是隆中對的基本條件達成了，能不能等到“天下有變”，還是未知數。

  林寧進而想到玩遊戲時，得到一個消耗性的特殊技能，每每危急時，猶豫著要不要使用，結果被打死了一條命還在猶豫……之後還安慰自己：沒關係，技能不是沒用嗎

  ？這麽好的技能當然要用在刀把上，結果下次還是沒用。

  痛定思痛，這種苟安思想要不得，林寧的拳頭在手心裏拱了兩下，抬頭時見徐榮目光灼灼，心想：你在董卓手下不得誌，除了涼州人的排擠，這副性格也有一定原因吧？放心，我不是董卓，我的手下更是來自天南海北。在我這裏，把吃奶的力氣使出來吧，我不僅要人盡其才，還要挖掘更深的潛能。

  “徐文華一語驚醒夢中人，否則吾大錯特錯矣！傳令，全軍休整五日，統一旗號，為皇甫將軍和朱太尉發喪之後，西出澠池，進軍函穀關，我們的目標是殺進長安城，鏟除所有的亂臣賊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