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榮觀察半天了，幽州兵雖然不顧兩翼，直接衝擊中央戰線，實際上呂布的狼騎兵按兵不動，為的就是誘使他把預備隊提前投入。就在剛才，隨著中央戰線兵力不足，右翼隱隱崩潰，幽州兵的大量主力開始匯聚中央戰線，狼騎兵也陸續調往右翼。

  時間就是生命，就是戰機！搶在狼騎兵回援之前，撕開左翼防線，幽州兵必定大亂，再沒有扳回戰局的機會！

  餓死幽州兵，還是堂堂正正在戰場上擊敗這個宿命的對手，徐榮心裏漸漸有了決定。

  左翼壓力驟增，戰況反饋到林寧這裏，從戰局膠著一直皺眉的他眼皮子一跳，笑容爬上嘴角。徐榮，你終於按捺不住了，老狐狸，為了誘你上當老子費了多少心思愁白了多少頭發，今天就一把解決你，也能睡個好覺。

  西涼軍猛攻左翼，這是幽州兵的薄弱點，雙方絞殺成一團。徐榮的性格就是不動則已，一動就要你的命，攻擊來得穩準狠，一下掐住了幽州兵的七寸。如刀切奶油，西涼軍沒有一絲凝滯，順利切入左翼防線，幽州兵壓力大增，憑著堅韌才沒有立刻崩潰。涼州大將李蒙親自督戰，正撞上維護左翼的幽州大將波才，兩人遠遠對望，將旗飄揚。李蒙是典型的亡命徒，信奉“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說白一點莽夫一條，仗著勇力過人每戰必先，身上傷口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勳功章；波才不同，經曆了曆時四年的黃巾之亂，親自目睹東漢統治下腐敗無能的州郡官吏，以及這些年在軍校學到的各種知識，早已讓他脫胎換骨。

  當李蒙嗷嗷叫著帶人衝上來時，波才不屑一顧地後退到親兵掩蔽之下，麵不改色地對弓箭手說：“射死他！”

  大概沒想到敵人這麽不要臉，李蒙手忙腳亂地撥落箭矢，終究沒有三頭六臂，身體各處中了將近十箭。別說，高級將領鎧甲實用，箭頭入肉不深，又沒有傷到要害，李蒙依舊活蹦亂跳。不過他不敢傻乎乎地往上衝了，把胸口一支被鱗片夾住的箭矢拔出來扔掉，怒吼道：“殺光這幫家夥！”

  波才得到了林寧傳達的命令：堅守，沒有援兵給他。

  幽州兵一次次被擊潰，又一次次重整旗鼓，整個大地都被鮮血染紅了，幽州兵踏過的每一寸土地，無不在惶恐顫抖。漸漸的，西涼軍銳氣受挫，不僅再也進不了一步，還被逼得時有後退。

  “幽州兵，這就是幽州兵。”徐榮的歎息帶著感慨，他不再懷疑了，幽州兵拿出了全部的力量在戰鬥，林寧要衝破絕境，就必須擊敗西涼軍，奪回洛陽，幽州兵現在就算立刻撤出戰場，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恢複戰鬥力的。

  “投入全部預備隊，撕開左翼防

  線！”

  如果說之前還有試探，現在西涼軍攻勢變成了真正地狂風暴雨，徹底，幹脆，不留餘地。波才都不得不親自下場了，大刀揮動一開始利落無比，在西涼軍陸續投入預備役後，密密麻麻地人頭湧動著，爭先恐後地向左翼擠進。很快，波才揮刀的角度受到極大限製，手臂發酸，力道疲軟，別說揮刀了，幾十斤的大刀拎在手上都覺得沉重。

  李蒙可算逮著機會了，陰險地從一邊偷襲，還好波才見機極快，反手封住了他的陰招。不過，還是慢了一小步，左邊半個耳朵被李蒙削去。波才大怒如狂，老子不發威你當是病貓啊，由親兵掩護，一路和李蒙對砍，把對方殺得七手八腳唯見支絀。

  波才殺得性起，不論李蒙如何後撤，像狗皮膏藥一樣緊緊貼著，漸漸脫離了指揮中樞。左翼幽州兵有統一指揮尚難以抵擋，沒了指揮崩潰加速，已經有士兵在敗退下來後不再回歸戰鬥崗位，最有戰鬥力的狼騎兵在右翼被死死纏住，呂布一人也無力回天。

  “敗了。”

  “敗了。”

  “敗了。”

  ……

  第一個幽州兵丟下武器，脫離戰場，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人是從眾心理很強的動物，一小部分的逃兵直接影響了正在戰鬥地幽州兵，頓時不分高下地激戰有了分化，幽州兵士氣跌落，被西涼軍壓著打。

  徐榮麵皮緊繃，沒了吧，林寧，你要是有底牌，這時候再不亮出來，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林寧還真有底牌！

  就在中央戰線、左右翼激戰正酣之際，許褚帶著最精銳的兩百名熊魂營重裝騎兵繞過戰場，一路殺向徐榮所在的指揮中樞。這兩百人刀槍不入，堪稱移動的鋼鐵堡壘，多少西涼兵上來都被一頓組合拳打得發懵；許褚不願耽擱時間，敵人能甩則甩，轉眼就到了目標位置。

  徐榮再遲鈍也發現了這支人擋殺人神擋殺神的小股部隊，他可沒有和這幫蠻子硬拚的心思，下令道：“櫓盾兵，立盾——”

  作為一員智勇雙全的大將，徐榮十分珍惜自己的性命，他身邊寸步不離著數百名櫓盾兵。櫓盾是古代最大的盾，以堅厚的木材製成，下有尖木，可插入泥土中，加強防禦力。徐榮本身就擅長指揮騎兵，深知如何對付騎兵，櫓盾兵後麵安排了長槍兵——其實長铩兵最好，但長铩太貴了，不如長槍便宜。長安府庫中有一批長铩，是用來裝備天子禁軍的，臣下使用必須得到準許，否則就是違製。雖然現在天子已經不值什麽錢了，韓滔也不想多生是非，再說那批長铩也就數百，當不得大用。

  正麵戰場幽州兵開始潰敗了，越來越多的士兵丟下兵器旗幟逃跑，但許褚帶領

  的敢死隊絲毫不受影響。徐榮帥旗立而不動，顯然不準備撤走，而櫓盾兵和長槍兵已經列好戰鬥陣型。許褚本能地感到一排排大盾後麵有巨大的危險，但他不怕，他是亡命徒，就是刀砍在身上，隻要還有一口氣，也要咬死敵人。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大漢——”

  隨著吼聲，許褚的鬼頭刀以剛猛無儔地氣勢劈落，如泰山壓頂，就是有櫓盾的護佑，藏在盾後的西涼兵仍有透不過氣地感覺。兩支長槍從兩個角度從櫓盾後麵刺出，無論角度還是時機都把握得足夠好，應該是經過磨合訓練的。這兩支長槍一取肋下，一取馬腹，逼得虎癡必須變招。

  林寧一直認為，有一百精於戰陣的士兵足以克製任何盛名之下的猛將，不論項羽還是關羽。林寧要練的軍隊始終強調團結，雖然是近代軍隊的半成品，敵人有信布之勇也無可奈何。不管從哪個方向看，西涼軍都是封建軍隊，但憑著刻苦地訓練和兵種配合，也足夠讓天不怕地不怕的虎癡束手無策。

  過了三四詔，自詡勇冠三軍的許褚竟然隻能防守，偶有進攻，也是仗著力大優勢，強行突破。兩百名熊魂營戰士陸續跟上，憑著重裝鎧甲沒有吃虧，結果被櫓盾兵死死堵住前路，頓成膠著。徐榮就在櫓盾兵後方不到五十米，就是衝不過去，許褚氣得肺都要氣炸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隨著左翼崩潰，中央戰線的幽州兵也沒了鬥誌，不顧長官催促，敗退得一個比一個快。右翼的狼騎兵還在苦撐，許褚從右翼繞了一圈實施斬首行動，如果連右翼都失去了，這支孤軍也將陷入重重包圍。虎癡許褚憑借自己的驍勇或許能殺出一條血路，但兩百名熊魂營戰士，絕對剩不下一半，這都是軍官團未來的種子啊，林寧可舍不得賠在這裏。

  “快，下令讓許仲康撤回中軍，現在還不是捉拿徐榮的時機！”

  許褚不想撤，太憋屈了，然而軍令如山，林寧治軍莊重，眼中容不得沙子。勉強斬殺了一名長槍兵，大刀回轉，磕開角度刁鑽地流矢，咬牙道：“撤！”

  呂布早就得到了命令，必須等許褚安全撤回才能“崩潰”，這個命令讓他心中有了想法：老大最信任的人還是虎侯啊，寧願為了他推遲全麵詐敗的時間。

  許褚撤得順利，徐榮一看到這兩百人全副武裝，就知道隻能擋，不能主動出擊，不然非被反殺不可。與此同時，張遼、周倉、波才、顏良以及受了重傷的裴元紹都先後“棄軍”，將旗一扔，逃之夭夭。

  林寧是最後“棄軍”的，他深沉地目光穿透了空間，落在模糊不清的“徐”字帥旗上。潰兵一個接一個從他身邊經過，“林”字帥旗獵獵作響，

  他的手緊緊抓著禦華劍，與並轡而立的李清相依相偎，良久，發出一聲不知是悲是喜地歎息：

  “我們也跑吧。”

  西涼軍大勝，幽州兵潰不成軍，徐榮沒有任何理由不追，這是抓住林寧的天賜良機。經此一戰，林寧沒有翻身的機會了，幽州兵也將聽到西涼軍的大名就士氣低迷。勝利過後，擺在眼前的緊要任務是依托洛陽和汜水關，抵擋來自林寧集團地報複反擊。

  不過，那是以後的事了，現在徐榮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追！

  追下去，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擒獲林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