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誠之所見，土多金銀奇寶，有夜光璧、明月珠、駭雞犀、珊瑚、虎魄、琉璃、琅玕、朱丹、青碧。刺金縷繡，織成金縷罽、雜色綾。作黃金塗、火浣布。

  其王無有常人，皆簡立賢者。國中災異及風雨不時，輒廢而更立，受放者甘黜不怨。其人民皆長大平正，有類中國，在歐洲，環地中海，幅員遼闊，山原廣袤，謂之羅馬帝國。

  ——顧雍《歐洲遊記》

  顧雍和呂岱被眾星拱月，幾乎是一路推擠著進了州牧府。

  林寧笑得臉上開了花，一邊顧雍一邊呂岱，牽著二人的手不撒開。推讓一番，林寧請二人坐在靠自己近的位置，其他人也知道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紛紛自覺往後騰挪。各自落座後，林寧見顧雍一個白麵書生三年不見，已經變得皮膚黝黑，比以前健壯許多，唯獨眼神明亮如故，不由感歎：“師兄辛苦了，一去經年，竟至於斯。”

  顧雍隻笑不語，海外三年消磨了他的青春年華，沒有消磨他的恬淡豁達。每每講起旅途中的風浪險阻，其他人或驚呼，或恭維，他一笑置之。林寧問起收獲，顧雍道：“此次西行，雍從漁陽港出發，經釜山補給，途過夷洲，欲登陸而被土人攻擊，遂繼續向南。離夷洲數百裏，發現一組群島，有土著聚集，以部落生存，盛產香料，雍登陸後與土著交易，隨即離開。之後按主公所繪地圖，穿過馬六甲海峽，進入印度洋，在印度半島登陸，又經向西，登陸貴霜、安息等國……”他臉色有一絲古怪，還好恢複得快，無人在意，“再經西行，到非洲，繞行大陸，進大西洋，補給困難，困守旬月方得前進，已有數百人死於疫病。此後，進入地中海，為羅馬海上官兵截留，交談之後被帶到羅馬國都羅馬城。經多次覲見，以及奉上禮物，羅馬皇帝允許大漢在國都建立領事館，並簽署了通商許可。這一路萬裏迢迢，得有茄子、扁豆、菠菜、無花果、萵苣、開心果、水瓜（西瓜）、圓蔥（洋蔥）、絲瓜、紅蘿卜、香蕉、卷心菜、菜花、蘋果、苦瓜、大草莓（非中國野生草莓，可人工栽植）等，種子貯藏完好，現存於貨倉。另有多類花籽，分倉貯藏，主公可與果蔬一起尋找合適土壤栽培。”

  林寧喜不自勝，打多少勝仗也不及顧雍立的這個大功勞，有這麽多水果蔬菜，廣泛種植的話，人口壓力就不那麽緊張了。後來清朝為什麽人炸？不就是因為引進了一批高產作物？隻要把這些東西推廣開了，漢朝別說六千萬人，再翻五倍也頂得住！

  “快！立刻讓管亥帶兵保護貨倉，安排人手把所有種子轉移到軍用倉庫，凡有損壞遺失，軍法處置！”林寧太激動了，吼出來地聲音一直

  在抖。

  衛兵依令而去，林寧冷靜了一下，忽然想起顧雍少說了幾樣至關重要的寶貝，便問：“師兄，有沒有番茄、南瓜、玉米、土豆、紅薯、花生的種子？”他比比劃劃形容一番。

  顧雍想了半天，搖頭道：“沒有，沒見過。”

  林寧傻了，拍拍腦袋，看來最重要的寶貝仍然在世界的某個旮旯等待他的召喚，這幾樣高產作物不在歐洲，肯定在美洲了。去個歐洲就夠費勁的，去美洲？以目前的航海技術，但凡不貼著海岸線走，別說美洲了，日本都去不了！

  陳群和糜竺不了解其中內幕，更不明白一堆種子有什麽大用？隻坐在那裏發呆。

  這時顧雍和呂岱對視一眼，同時道：“主公，雍（岱）請單獨奏明一事。”

  林寧愣了愣，見他們一臉嚴肅，想了想道：“都下去，武公和少榮留下。”

  他起身步入後堂，顧雍、呂岱、武涉、章邯一起跟了過去，閑雜人等被勒令退去，不得靠近。林寧請人在圓桌前坐下，嘴角帶笑道：“師兄，定公，到底是何事？”

  顧雍知道除了他和呂岱，武涉、章邯能旁聽，代表了這是林寧最心腹的部下，今天在這裏說的話，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從懷裏摸出一封信，看得出來，這封信的火漆未開，但已經相當陳舊，至少封存一年以上；顧雍吸了口氣，將信放在桌上，推給對麵的車騎將軍，用那種冷酷兮兮地腔調說：“大秦皇帝嬴光，致書主公。”

  “嬴光？”大秦皇帝林寧不知道是哪根蔥，嬴光這個名字，卻是十年不曾聽過了，不免恍惚。

  拆開書信，映入眼簾的是一行行熟悉的字體，發脆泛黃的紙張拿在手裏，林寧不得不小心翼翼收著力道，生怕破碎。沒錯，是嬴光的筆跡：“如靖見信如晤：河西一別，十有一年矣，期與如靖把酒言歡，成管鮑之交……”

  林寧翻了兩頁，全是客套話，等到了第三頁才進入正題：“……九州分崩，赤縣多難，值此歧路亡羊之時，我即不日提虎狼之旅，以嬴姓趙氏之名，恢複大秦，君臨華夏。如靖誌在天下，當明我心，今我已定西域、安息、貴霜之地，重建秦國，南接身毒（印度），西合拂菻（羅馬）。未敢稱朝，而稱國，蓋祖宗之地，祖宗之民，皆在東土；時有戶籍千萬，帶甲百萬，良將千員，請閣下沐浴淨首，與我會獵中原。”

  啪！

  信被拍在桌子上，林寧麵色鐵青，手不停顫抖：“師兄，我聽聞西域以西，有安息、貴霜等大國，與我大漢皆有爭競之力……”

  顧雍歎了口氣道：“不敢欺瞞主公，安息、貴霜俱成黃土，西域三十六國……乃嬴光起家根基。嬴光當年從河

  西出陽關，手下不過萬騎，旦夕滅國，征服西域不過兩年。隨即西進，三年而定安息、貴霜，建秦國，勵精圖治，根基穩固，已五年有餘。”

  林寧心髒不受控製地瘋狂跳動，安息、貴霜就算沒落了，也是這個時代的四大帝國，竟然三年就被嬴光滅了？這個自稱嬴秦後人的家夥，究竟是什麽怪胎？開了主角光環嗎？不對啊，他才是主角……

  “還有，主公可知嬴光身份？”顧雍咳嗽著說。

  “嬴光的身份嗎？他不是自稱暴秦的後人嗎？那就是暴秦的皇族，隻是不知是真是假。”林寧瞥了武涉和章邯一眼，前者呆若木雞，後者全身都在抖動，顯然震驚不輕。

  顧雍道：“嬴光是不是暴秦遺族，這點已無法考證，雍認為也不必深究。無論嬴光是不是曾經的皇族，這個秦國是她一手創立的，就代表秦國的基業從她而始，而不是嬴政的大秦皇朝，更不是周天子的諸侯國。”

  林寧點點頭道：“師兄所言有理。”

  “然而，雍剛才說的不是這個。”顧雍慢悠悠地又來了一句。

  林寧見呂岱繃著麵皮，隱隱有一絲古怪，卻摸不著頭腦，隻得麵對顧雍問：“那師兄的意思是……”

  “敢問主公，知否嬴光是女兒身？”

  林寧如遭雷擊，外酥裏嫩，久久不能動彈。這是什麽意思？又一個女扮男裝的？李清一個不夠，再來一個嬴光？他深深感到這個世界的惡意……

  不過回頭想想，嬴光的確有太多可疑的地方了，細膩白皙完全不像男人的肌膚，說話娘娘腔，總感覺在捏著嗓子，穿衣服從不把領子拉下來……林寧突然覺得有一種被戲耍地趕腳，深為不值，畢竟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社會主義接班人，連一個女扮男裝都識不破……

  “嬴光是女人？師兄如何確定？”

  “秦國定都於安息腹地，原安息重鎮拉伊（德黑蘭）被秦軍半摧毀，重築城邑，是為櫟陽。雍曾於櫟陽大政宮覲見秦皇，秦皇嬴光放發束，塗胭脂，著女服，確是女子無疑。”

  這下沒什麽疑問了，既然嬴光敢以女裝示人，說明根基已固，不怕意外，更重要的是四夷不比華夏，並不強調女子三從四德。林寧癡傻半天，咀嚼消化剛才的信息，隻聽呂岱道：“主公，秦皇聲明不會窩居西土，遲早有一天會進入中國，爭奪神器。”

  林寧苦笑，如果嬴光沒有說謊，她應該已經征服了新疆全境、中亞東南西南一部分、阿富汗全境、印度西北大部分以及伊朗全境、伊拉克全境、土耳其東部一部分，疆域之遼闊，實屬空前，人口之廣盛，亦可稱雄。除了因為民族眾多矛盾紛雜，征服時間太短而人心無法全部安定

  ，嬴光確實有能力進軍中原；當然，還得考慮到補給問題，嬴光能選擇的路線隻有西域，補給線漫長，秦軍再猛，從西域進入中國內地，也是強弩之末了。

  想到這裏，林寧鬆了口氣，除非嬴光能一下完成劃時代的工業化，把鐵路修到玉門關，不然萬裏遠征，死在路上的就得一大半。

  武涉冷丁道：“主公，中國已亂，人心思變，有秦國在側，如臥榻之旁有猛虎酣睡，主公不得高枕矣！”

  林寧聽出了一點意思，急忙道：“武公深謀遠慮，當有良策教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