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大風起兮雲飛揚(四)
作者:溫風      更新:2020-05-14 14:20      字數:3386
  在左右權衡之下,林寧最終決定先取了徐州,再討伐董卓。然而,試計劃趕不上變化,世事變化之快,在這一兩天內展現得淋淋盡致。

  那天林寧興致一來,帶著沮授、徐庶視察書院建設。第一任書院祭酒盧植於去年謝世,林寧上表朝廷,追諡“文毅”,漢代本沒有文、武之類的追諡,隻有功勳卓著且封侯的死後才有諡號;用兩字組成諡號以評價生平事跡,還是林寧帶起來的風尚,比如給盧三追諡的“武尚”。

  因為盧植遺言要求薄葬,便沒有大操大辦。林寧帶人參加簡樸的葬禮,幽州高層基本列席,倍顯身後哀榮。推卻不過,林寧親自在墓碑上題字:漢尚書盧公植之墓。

  並附悼亡詩一首: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第二任書院祭酒由劉虞接任,林寧力排眾議,不顧劉虞身份敏感,堅持了任命。原來他對書院的事管得不多,基本丟給武涉,落個耳根清淨,這次強行把劉虞推出來,也有千金市骨的意思。當然,他也覺得把老頭悶在金絲籠裏不太地道,出於一種愧疚的心理做出了補償。

  對外界當然說是正常的人事調整,眾人都道:“林車騎心胸寬廣,包容海宇。”內部卻急了,尤其是那些親信,武涉、章邯單獨找到林寧,詢問用意。

  “聖人曰:有教無類。”林寧一句話把路堵死。

  武涉道:“主公明鑒,那是孔夫子說的老師對學生。聖人的意思是,不論什麽樣的學生,隻要有向學之心,老師都得諄諄教誨,不能有所偏待。”

  “難道選擇老師不也該秉承聖人之語?”

  “選拔老師的原則應該是以身作則、率馬以驥。”

  “就是說為人師表?”

  “正是。”

  林寧嘿嘿一笑:“劉老大人學問淵博,德高望重,羌胡固居沙漠草原,亦聞劉老大人之名,恭順服帖,不敢有半分怠慢。再者,劉老大人漢室宗親,名加海內,便是天子見了,也得以晚輩之禮相待。”

  武涉無語,要說為人師表,誰敢指摘劉虞不夠資格?他是仗著元老的身份,側麵提醒老大,結果老大耍開了無賴,他能怎麽接?說劉虞宗室身份是假的,還是徒有虛名?也沒人信啊!

  一直沒說話的章邯咳嗽一聲,交手俯身,沉聲道:“屬下敢問,主公還記得入漢之誌否?”

  林寧眯眯眼,章邯毫不客氣地迎頭直視,武涉斂容袖手,也在等他的答案。他不禁一歎,說:“我從未忘過當初的誌向,我既然不負跟我有權力糾葛的劉伯安,將來也必定不會負了你們。

  ”

  章邯輕輕道:“主公是要做大漢的忠臣,還是要開辟一個嶄新的王朝?”

  “如果我說我沒有野心,最大的願望不過是位極人臣,功成名就後解甲歸田,少榮,你會不會很失望?”林寧一笑,不等他回答就繼續說下去,“不止你會失望,我也一樣。這麽多人的福祉係於我之一身,我就算再不願意,也得坐上冰冷的王座。我林寧不是聖人,我打下的基業自然不會拱手讓人,也必須由我的後代繼承,擋在我麵前的,無論神魔,都得死!”

  對林寧的任命,劉虞毫無芥蒂,直言不諱道:“我心中有浩然之氣,斧鉞於我何加焉?人生在世,唯問心無愧而已!”

  因為提前打過招呼,這次視察是微服私訪性質的,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林寧和沮授、徐庶轉了半天,對書院的各方麵心中有底,不能說十分滿意,至少一切在變好。

  “那是……”徐庶看到一間教室,裏麵正在上課的講師年輕得過分,隱隱有貴氣。

  林寧循著瞄了一眼,和沮授相視而笑,說:“元直和王爺見得少,難怪認不出來。”

  “主公是說,那位先生是弘農王?他竟然在書院教書?”徐庶的兩隻眼睛幾乎瞪成金魚眼。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征伐烏桓大勝,班師回到幽州,何太後便來找我,提出讓王爺到幽州書院謀個職位。當時我以為是開玩笑,何太後再三請求,我才意識到她沒有開玩笑,其實不止是王爺,何太後也在書院授課,嗯,就在女學堂那裏。”林寧三言兩句解釋清楚,“當時北關諸事蕪雜,我留元直協調,最近才調回幽州,是以元直不知此事。”

  徐庶兩眼發直,良久道:“這……這也是善事一樁,隻是不明白何太後自恃雍貴,為何要紆尊降貴到書院謀職?”

  “這個嘛,我認為是何太後認清了現實。”

  人在屋簷下,誰能不低頭?當今天子是曾經的皇子協,當了幾年皇帝,合法性毋庸置疑。林寧把劉辯弄到幽州,何太後的理解是奇貨可居,必要時刻可憐的兒子就是犧牲品,她就這一個兒子了,怎麽忍心受到傷害?還不如降低姿態,配合林寧招賢納士的政策,來幽州書院避避風頭。

  何太後早就打聽好了,書院祭酒是尚書盧植,此人剛直不阿,又是大漢僅有的耿耿忠臣之一,隻要有他在,林寧要用劉辯做砝碼也得顧忌一二。不過,去年盧植仙去,何太後猶豫著是不是換個地方?沒了盧植,幽州書院誰還能庇佑他們娘倆?

  猶豫中,漢室宗親劉虞走馬上任了……

  可以說,林寧堅持讓劉虞當書院祭酒的目的之一,就在於安撫何太後母子。他當初真的是出於好心,

  為的是改變劉辯夫妻和何太後悲慘的命運,當然,這話沒人信。這年頭,大人物說的話,誰信誰是棒槌!

  “走吧,去下一個學堂。”林寧擺擺手,示意後麵的人跟上。

  一個人影匆匆跑進來,和林寧撞個滿懷。一看是淩操,這個給林寧當了好幾年親兵副統領的吳越漢子滿頭是汗,見了正主跪倒在地,顧不得擦汗便道:“主公,長安的錦衣衛傳來消息,董卓死了!”

  眾人神色大變,林寧把淩操拉起來,急道:“怎麽回事?詳細說說!”

  原來,董卓身邊沒了呂布,還有韓滔。王允終究是找到機會用了反間計,老實說,韓滔的道德底線最多比呂布高一點,立場不會太堅定,加上背叛丁原之後有點自暴自棄,充當老董的爪牙沒少幹缺德事。長安朝廷的文武百官,第一個恨的人是董卓,第二個就是韓滔!

  這些日子老董心情不好,喜歡招待賓客,把文武百官叫過去飲宴,然後興致一來,大開屠宰場。平時的刺頭被老董隨便捏造一個罪名,斬首算仁慈的,還有的剜心剖肝、活埋、燒死,最慘的是扔進油鍋裏烹了。王允是如坐針氈,又不敢離席,花白的胡子微微顫抖,嘴唇緊咬,直到口內一甜,卻是下嘴唇出了血。也不敢擦,和著唾沫咽進肚子,董卓的聲音飄來:“王司徒,咱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王允麵色如常,渾然看不出異樣,“該是老朽敬相國才是。”

  老董哈哈大笑,指著王允道:“王司徒啊王司徒,咱就喜歡你,這朝堂上能看順眼的也隻有你了。”從西涼軍把持長安朝廷開始,王允曲意逢迎,極盡謙卑之態,難怪老董對他印象大好。

  宴席散後,王允乘車回府,一路上如行屍走肉,在車裏一動不動。

  回到府上,夜色未深,一名婢女提著燈籠為王允引路。王司徒心不在焉,隨口問跟在身邊伺候的管家:“貂蟬在哪裏?”

  “回老爺,在後院的涼亭。”

  “這時候不在閣中休憩,在涼亭做甚?莫非幽會情郎?”王允生氣了,貂蟬是他的舞姬,名義上是幹女兒,其實兩人早就發生過純潔的男女關係了,隻是人老了精力不濟,最近有所冷落。

  試想正值妙齡的女子,哪個耐得住春閨寂寞?

  “帶我去找這個小賤人!”王允怒氣衝衝地說。

  管家猶豫片刻道:“老爺,王晨少爺也在涼亭。”

  這個王晨是王允的侄子,最近來洛陽辦事,和弟弟暫住在王府。王晨早就娶妻生子了,一見貂蟬驚為天人,顧不得旁人的警告,該出手時就出手。想那王允再是大漢司徒,在一個美麗的女子眼中也不過是糟老頭子,哪能和精壯陽剛的大小

  夥子相比?當然,年紀輕輕的貂蟬對深宅大院的凶險比誰都清楚,一直不肯答應。

  王晨死纏爛打,今夜知道叔父外出赴宴,又賄賂貂蟬的姐妹,打聽到佳人在後院涼亭賞月,急匆匆地過來一親芳澤。

  王允氣呼呼地到了後院門口,發現有人把門,是他的另一個侄子王淩,也是王晨一母同胞的兄弟。王淩一看這個架勢,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扶住老頭:“叔父,這是怎麽了生這麽大氣?”

  “彥雲,我問你,彥陽是不是在裏麵?貂蟬是不是也在裏麵?”王允甩開王淩地攙扶,一蹾拐杖喝道。

  王淩賠笑道:“您看您老說的,我大哥對貂蟬一見鍾情,大丈夫三妻四妾實屬平常,不如就讓貂蟬進王家的門做個妾,也不是什麽大事。”

  “胡言亂語!滾開!”王允可是上過戰場打過仗的,王淩除非敢和老頭動手,不然隻有被揍得滿地找牙的份兒。

  王司徒闖進後院,第一眼看到涼亭的情景是這樣的:貂蟬坐在長椅上,惆悵地仰望明月,在她身後,一個鬼鬼祟祟地人影逐漸接近……

  “你這個小畜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