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書院，女學堂。

  一名鬥紗女子帶著一位虎頭虎腦的少年來到門口，被門衛攔下，很客氣地說：“此乃女子聚集之地，請公子留步。”

  鬥紗女子還沒說話，少年開口了：“衛將軍創新製，開女學，為的是聖人有教無類之訓，奈何以我男兒身而阻之？”

  門衛也是個女子，曾在幽州軍團的後勤部服役，算是文職軍人，退役後被安排到女學堂工作。軍人嘛，脾氣能有多好？翻個白眼，門衛道：“規矩就是規矩，想進去，可以，拿衛將軍或者書院祭酒的批條來。”她倒不是仗勢欺人，門衛的職責就是把不符合條件的人攔在門外，如果今天讓這個少年進去了，她明天就得從這裏出去。這年頭女性不好找工作，給女學堂看門工資不低又清閑，當然不想被炒魷魚。

  恰巧今天黃舞蝶閑著沒事，把孩子丟給下人照顧，來女學堂溜達，碰上了沒課的江代英。兩人脾氣相投，早就做了朋友，邊聊邊走，一路到了女學堂門口，然後見到這一幕。

  “是你？”江代英一眼認出了鬥紗女子，心裏不痛快，立馬表現在臉上。

  黃舞蝶不解，聽她小聲說了兩句，恍然道：“這是哪家的貴婦人？專門跑出來找野男人的吧？”偏偏她嘴上沒個把門的，還不壓低嗓音，隔著五裏遠都能聽清。

  鬥紗女子看不清麵容，隻聽得冷哼一聲，硬是沒有反唇相譏，修養不錯。少年看樣子和鬥紗女子是親戚，聞言忍不住一笑，被女子拍了一下腦袋，才把麵皮繃緊，還是止不住笑意。

  門衛認得黃夫人，大致說了情況，黃舞蝶不屑道：“沒有衛將軍和盧祭酒的許可，除非你是皇親國戚，不然想以男子之身進女學堂，癡心妄想！”

  少年臉色變得古怪，偷偷瞄了鬥紗女子一眼。女子似是笑了，別問黃舞蝶怎麽知道的，感覺，隻是感覺！

  江代英對這個女子沒有任何好感，作色道：“你可以進去，這位公子就請便吧。”說著要和黃舞蝶進門。

  女子悠悠道：“方才你說，非皇親國戚不得入，此言當真？”

  黃舞蝶隨口一說而已，全然沒注意少年已經露出曖昧不明地笑容：“我乃幽州名將盧三的夫人，我說話不算數誰算數？”

  女子還真聽過盧三的大名，在整個幽州，盧三稱作名將有點勉強，但身為幽州集團資曆最深的一批班底，話語權還是相當大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陣黃舞蝶，如果能看清她的目光，無疑透露出了惋惜，不是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惋惜，而是“大好男兒竟然娶了一個瘋婆娘”，對，就是這種眼神。

  可惜黃舞蝶看不到，不然又得一番波折。

  這時女學堂下課，史清月

  來到門口，見如此光景，略有詫異。江代英上前小聲為老師說明情況，史清月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鬥紗女子，又在少年身上停留片刻：“唔，女學堂始建之際，確有男子不得入內的規矩，不過公子麵相貴不可言，必非常人，不知可否告明身份？來此何事？”

  見鬥紗女子沒有吭聲，少年交手作禮道：“小子真實姓字不便透露，偽姓史，這是小子的母親何夫人。小子隨母親至此，隻為一解心中惶惑。”

  史清月心下了然，側開身子道：“既是貴客，便請進吧。”

  黃舞蝶不忿道：“先生何故諂媚二人？縱是貴客，身為男兒身，進女子之學，外人作何想法？”江代英也是這樣想的，為了老師的麵子才沉默，暗地裏給黃舞蝶挑起大拇指。

  “盧夫人說的也有道理。”史清月莞爾一笑，“不過，盧夫人剛才也說了‘除非皇親國戚’，不是嗎？”

  “我是這麽說的，但他們……”黃舞蝶再傻也回過味了，看看史清月不可描述地笑容，再瞅瞅少年強忍笑意又若無其事地抬頭望天，不禁啞然。

  這也太巧了吧？

  ……

  右扶風，茂陵。

  馬騰、馬超這對父子很沉得住氣，鐵心當了縮頭烏龜，死守茂陵城，就是不出戰。董平帶領數萬西涼軍圍城，由於西涼軍都是騎兵，攻城不在行，打了幾次損兵折將，沒有進展，隻能望城興歎。

  小董有意誘敵，故意向北撤退，馬騰按兵不動，馬超性子暴躁，不顧阻攔點起兵馬出城。半路就遇到埋伏，被殺得大敗，但凡馬孟起武功差一點，但凡龐德不緊緊跟著少主，能不能脫身還在兩說。經此一役，馬超也不敢提出城了，和老爹一起縮起腦袋，任憑西涼鐵騎如何罵陣，充耳不聞。

  董平沒轍，直到李儒的情報傳到軍中，他展開一看，氣得跳腳大罵。

  原來，投靠董卓的韓遂這幾年表麵上溫馴得像隻兔子，暗地裏沒少做小動作，招攬了一批心腹，還結交不少董卓手下的將領。這一次西涼軍進入右扶風，馬騰寫信給韓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韓遂本就不甘久居人下的心思也活泛了。情報顯示，韓遂蠢蠢欲動，涼州數郡風雨欲來，現在還沒發動，一旦發動，西涼軍的老窩都得翻天。

  張濟趕過來，看過情報沉吟良久，勸道：“將軍打算如何應對？”

  “我還沒想好。”董平苦惱不已，“雖然我隻帶了三萬人作戰，卻是除了李稚然統帥飛熊軍之外的精銳，如今父相手下成建製成戰鬥力的軍隊不多了。李文優定然建議父相抽調精銳回防涼州，震懾韓遂，我手頭的兵馬是首選。”

  “既然如此，不如與馬騰講和。”

  “

  這個我做不了主，得稟報父相。”

  張濟心說你是相國的親兒子，擅作主張一回誰能拿你怎麽樣？相國還能責罰你不成？這點魄力都沒有，和相國年輕時沒得比。

  張繡和胡車兒隨後趕到，聽了情況俱是破口大罵，後者踢翻了胡凳：“養的韓遂，將軍給我五千人馬，我砍下韓遂的人頭給你當凳子坐。”

  張濟斥道：“休得無禮！”

  小董歎了口氣，正要開口，一名士兵跑進來：“將軍，並州有使者來。”

  “並州？”眾人麵麵相覷。

  並州是林寧的地盤，這點大家都知道，相較於幽州繁華舉世矚目，並州在林寧集團就像後娘養的孩子，在外人印象裏還是苦寒之地。不過，並州民風彪悍，林寧接掌並州後，任命戲誌才為刺史，樂進為都督，雖然沒搞經濟，軍事上一直很強勢。近年來並州刺史府和胡羌有不少摩擦，也爆發過多次衝突；這次董卓為了鏟除馬騰的勢力，鼓動胡羌在並州邊境搞事，分散林寧的注意力，弄得並州軍團囤積在邊境附近，局勢越來越劍拔弩張。

  這時候並州來人，還是直接來到西涼軍和馬家軍交戰的前線，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請人進來。”董平沉聲說。

  來使怎麽說呢？一身灰色儒衫，二十來歲年紀，卻沒有一絲稚氣，盡是穩重。長相一般，談不上陽剛，也談不上陰柔，是個看起來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人。跟著來使的還有兩個仆從，手臂粗壯，眼神無時無刻不閃爍著銳利，下盤穩健，絕對是經過不止一場生死搏殺的高手。

  “鄙人杜畿，字伯侯，忝居並州刺史府長史，受戲使君之命而來，在此拜見董將軍。”來使禮貌周到，讓人挑不出刺。

  “尊使請坐。”董平麵無表情，一揮手，該坐的都坐下。

  杜畿感受到了不友好地氛圍，嗬嗬笑道：“畿的來意，將軍明了否？”

  “卻是不明，尊使不如為我指點迷津。”

  “不敢當，不敢當。”杜畿說，“請問將軍，願生靈塗炭否？”

  董平心說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看你耍什麽花樣：“不願也。”

  “願中興漢室否？”

  “固所願也，未有圖計。”

  “既如此，請將軍退兵。”

  啪！董平沒來得及開口，胡車兒先惱了，拍案道：“你個窮酸，放什麽狗屁！”

  杜畿斜眼看過去：“敢問這位將軍是……”

  “這是我麾下建威將軍胡車兒，武勇過人。”董平介紹。

  杜畿裝模作樣地歎氣道：“真真野蠻之地禽獸之人，非英雄也。”

  “腐儒！你再說一遍！”胡車兒毛了，拔刀就要殺人。

  杜畿身後兩個侍立

  的人目光如電，伸手到了腰後。主座的董平咳嗽兩聲，冷然道：“坐下！客人麵前，收收你的臭脾氣。”

  胡車兒理都不理，如果是老董，他還聽一聽，小董嘛，真鎮不住。好在張濟及時開口了，再不開口甭說杜畿了，董平下不來台，鬧得更難堪：“你給我回來，少主麵前，豈容你放肆！”胡將軍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了回去。

  董平表麵不露聲色，暗裏幾乎牙都咬碎了，這幫子驕兵悍將，不治治真不行了。

  言歸正傳，杜畿闡述西涼軍的退兵理由：“神器本無主，唯有德、有力者居之。董太師擁兵二十萬之眾，連關西之勢，據長安之重，威震三輔，不可謂無力也；然天下之人無不欲食董太師之肉，寢董太師之皮，何也？漢室不幸，皇綱失統，董太師乘釁縱害，禍加至尊，毒流百姓。四海既困中平之政，兼惡董太師之凶逆，家家思亂，人人自危；天下所共攻，死在旦暮，不足為憂，此所謂無德也。”

  “好膽！汝不懼亂刃分屍乎？”當著這麽多西涼軍高層的麵數落董卓，尤其上頭還坐著老董的親兒子，張繡也衝動地拔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