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胡無人(十五)
作者:溫風      更新:2020-05-03 08:24      字數:3206
  烏桓王蹋頓驍武,東胡比之冒頓,恃其阻遠,敢受亡命,以雄百蠻,欲圖中國。太祖以漢將軍之名,用猛將強兵,北征千裏,深入漠北。

  時張遼在烏蘭湖,公孫瓚、呂布遊弋在外,太祖自與黃忠、盧三在尚德山。忠憤而請戰,太祖壯之,自以所持麾授忠,軍之持麾者,妄指則亂矣。

  忠感奮,麾前則前,麾後則後,麾左則左,麾右則右,不聞令而擅前後左右者斬。忠氣甚烈,與蹋頓前部三戰,皆不退。烏桓眾盛,忠直擊,無可當者,大破之,死者被野。呂布、公孫瓚先後而至,蹋頓掩逃,張遼奔襲尚德山,遇之,鼓噪大進,陣斬蹋頓,餘眾降者無數。

  烏桓諸部懾太祖天威,爭貢留質,三邊傳檄而定,漠北遂平。

  ——李清《晉書.高帝紀》

  在蹋頓號召和組織下,烏桓鐵騎竟然有重整旗鼓的跡象。雖然外圍依舊混亂,硬是被蹋頓頂著壓力收攏兵卒,數千烏桓兵接受指揮,有序地支援各個戰線。

  一直觀戰的李清簡直佩服死蹋頓了,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情。怪不得都說蹋頓是冒頓第二,就憑這個韌性和臨陣機變的能力,他不雄霸草原誰能雄霸草原?同時又有遺憾,林寧為了引誘蹋頓入彀選在尚德山決戰,還把時間定在夜間,固然降低了蹋頓的警惕性,也讓麴義隱藏得完美;反過來看,尚德山不適宜騎兵決戰,夜間視線不足容易造成誤傷,這也給了蹋頓整頓殘部的機會。

  烏桓人生於斯長於斯,幽州兵不適應的地方烏桓兵未必就不適應,夜間視線不足使指揮官的戰場預判和將令傳達有了影響,誰敢說蹋頓受的影響更多?那怕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隻要蹋頓冷靜下來,把兵力重新組織並轉入就地防禦,等天明了誰還能擋住他撤退的腳步?

  “呂布的狼騎兵,公孫瓚的白馬義從,隻要再來一個就好辦了。”李清想著,又覺得不會那麽巧。

  為了誘使蹋頓上當,呂布和公孫瓚可真是滿世界亂竄,沒有任何規律。林寧沒有向二人透露決戰地點,或許從路上的蛛絲馬跡可以推斷,然而就算來尚德山,會在冷冽的寒夜裏進行長途奔襲嗎?

  黃忠和許褚各自指揮兵馬,還沒有享受勢如破竹地快感多久,就被蹋頓組織起來的烏桓兵拖慢了腳步。黑龍營精銳,但人少;幽州鐵騎打了半夜,疲憊不堪,要不是黃忠親自上陣,一鼓作氣的那股氣恐怕也維持不下去了。

  不因為別的,真的是烏桓兵太有韌性了!

  中原的兵馬,不說打到這種程度,單是幽州兵的氣勢就夠鎮住場子。是烏桓兵太強,還是蹋頓這個統帥太厲害?黃忠沒時間思考這個問題,手起刀落地砍人,一馬當先

  ,再一次衝到蹋頓帥旗所在的防線。

  蹋頓是一員勇將,卻不會輕易和人麵對麵搏殺。注意了反複殺來地黃忠很久,他得出一個結論:是個勇士,可惜不是烏桓人。

  此時烏桓兵雖然又一次頂住了幽州兵地進攻,總算穩住陣腳,士氣卻極度低落,全憑骨子裏的一腔血勇支撐。蹋頓知道這樣下去不行,既然黃忠非得殺上來送死,他不介意斬殺一員幽州大將振奮士氣。

  不知道養尊處優這麽久,我出刀的速度有沒有退步?一邊想,蹋頓一邊迎著黃忠揮落彎刀。

  黃忠喜上眉梢,有句話叫什麽來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如果蹋頓一直當縮頭烏龜,黃忠再猛也衝不過成千上萬人的防線實施斬首行動,人不是神,換了項羽也沒辦法。偏偏蹋頓不忿於黃忠的囂張,親自下場,黃忠簡直要感謝上蒼了,故意不去注意奔襲而來地烏桓王,大刀砍翻一個烏桓兵,微微側著身子,默默計算出刀地角度。

  彎刀劃過一道完美的弧度,瞄準了黃忠的後脖頸,從半空劈落。蹋頓出手很快,如果不是黃忠早有防備,這一刀足以奪取他的性命,現在——

  當!

  大刀轉過不可思議地角度,橫在背上,擋下了必殺一擊。磕開彎刀地同時,黃忠已經扭過虎軀,大刀凜凜挾風而去,蹋頓驚訝之餘快速後撤,揮刀格擋,手臂被震得發麻。

  磅礴地氣場籠罩了蹋頓,黃忠身為這個時代屈指可數地頂級猛將,一旦全力爆發,蹋頓就是超常發揮也不是對手。常年遊牧生活的烏桓人,不論玩刀還是玩弓,都是一把好手;可惜,培養一名頂級高手不僅需要過人的天賦,還需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光靠和野獸搏殺鍛煉出的體魄,終究無法走到極致。

  黃忠的刀和他的為人一樣,厚重而古樸,所謂大巧不工,就是這個道理。每一次出招,沒有呂布方天畫戟的淩厲,沒有許褚鬼頭刀的一往無前,有的,是大山般的威嚴!

  蹋頓勉強接了兩招,就知道遇到硬手,不欲糾纏,由親兵掩護著撤退。

  “摧鋒——”

  黃忠和他的親兵部隊齊聲呼喝,使用牛皮糖戰術,緊緊粘住蹋頓這支突前的小部隊。好不容易有塊肥肉送到嘴邊,還能眼睜睜地看著飛了?

  貼身肉搏很快成了局部混戰,蹋頓眼見脫身不易,不少人為了掩護他無法有效組織防禦。心一橫,又衝到前麵,指著黃忠用漢語吼道:“就憑你也能取我項上人頭?受死!”

  戰鬥一直持續到黎明,整整一夜地戰鬥,雙方俱是死傷慘重。打到後來,烏桓兵手腳發軟,全憑著一股氣在死撐,幽州兵也疲憊不堪,卻因為沒有生力軍的加

  入,遲遲破不了對方的“氣”,使得戰局膠著。由於幽州兵人少,隱隱有被反推地跡象,黃忠還在局部和蹋頓貼身戰鬥,人擠人地情況下,許褚和黑龍營想過去幫忙都找不到空隙。

  到這時候,林寧提著龍雒劍和李清加入戰場,穩定士氣,才沒讓幽州兵戰線崩潰。

  這樣打下去,不止是兩敗俱傷,無論哪一方勝了,能留下三分之一的有生力量就不錯了。目前,幽州兵一萬騎兵、一萬步軍和四千先登死士,傷亡超過四成,烏桓兵也沒好到哪裏去,將近五萬人隻有三萬人不到還有力氣搏殺,剩下的不是永遠長眠就是退出了戰鬥。

  “聽,有騎兵接近!”李清的劍術在大型戰場發揮不大,一直跟著林寧轉戰,突然耳朵動了動,拽住幽州牧地韁繩大喊。

  “什麽騎兵?”林寧沒聽到,戰場太亂了,這樣的戰場還能聽到外麵的聲音,那還是人類的耳朵嗎?

  偏偏李清沒說錯,不到一刻鍾,打著狼頭旗幟的狼騎兵和一支全員白馬的騎兵部隊先後進入戰場。呂布和公孫瓚在山口碰麵,各自有些詫異,脫口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兩人俱是愕然,公孫瓚先笑了笑說:“我派出的斥候發現尚德山有戰鬥,故來察看,奉先何以至此?”

  “我也是。”呂布說,“沒想到與右都督不期而遇。”

  兩人的斥候早把裏麵的情況摸清了,公孫瓚馬鞭指著山穀說:“聽說蹋頓就在山內,奉先,敢不敢比試一下誰先拿到蹋頓的人頭?”

  “有何不敢?駕——”呂布從來不是服輸的人,先衝了進去。

  公孫瓚大笑,一抬手,白馬義從呼嘯著隨他前進,呼喝聲傳入山穀: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鑒,白馬為證!”

  這下蹋頓知道自己徹底完了,都怪他殺得性起,以為能反敗為勝,早該在壓製了幽州兵後就撤退,也不至於被包了餃子。一聲歎息過後,蹋頓當機立斷,甩掉大部隊不要,撤掉帥旗,帶領數百親衛遁逃;而被狼騎兵、白馬義從夾擊地烏桓兵,最後一口氣散了,到處奔逃,生不出任何抵抗之心,這下別說是蹋頓,孫吳複生也不可能組織起來了。

  呂布進來的早,找了半天才發現蹋頓的蹤跡,衝上去地同時發現黃忠和許褚也跟了過來,畫戟一橫:“都聽著,蹋頓是我的,誰敢跟我搶先問過我呂奉先!”

  後軍,林寧累得下了馬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從騎回報戰況,他笑著說:“不愧是英雄無敵的呂奉先,傳我命令,誰能拿下蹋頓人頭,封安北將軍,賜爵九原侯(亭侯),賞千金。”九原是五原郡下屬的一個縣,五原即呂布的家鄉,這個爵位一聽就知道是為呂布

  量身定做的。

  可惜,呂布沒機會得到這個家鄉的爵位了。

  戰場上又出現一麵“張”字旗幟,林寧又驚又喜:“張文遠也到了?”

  然後就見烏桓兵敗如山倒,紛紛投降,張遼手持大刀,上麵挑著兩顆人頭,一顆是蹋頓,一顆是木黎。而張遼帶的人馬,除了本部騎兵,還有數千烏桓人,為了方便區分敵我,這些烏桓兵的右胳膊綁著紅帶。所過之處,烏桓兵所有的勇氣消失了,順從地丟下武器,向幽州兵投降。

  林寧愣了半天,李清笑道:“師弟,還愣著幹什麽?去見見你的安北將軍、九原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