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胡無人(七)
作者:溫風      更新:2020-04-17 06:33      字數:3373
  何瓊,何真女也,南陽宛人,與太祖同鄉。家以屠宰為業,選入掖庭,漢孝靈皇帝臨幸,由是得寵。生子辯,養於方士,號史侯,瓊為貴人。

  光和元年,宋皇後讒廢,入冷宮。三年,瓊為皇後,追封瓊父真車騎將軍、舞陽侯,諡宣德。四年,美人王榮誕子協,瓊鴆殺榮。靈帝怒,詔母董太後養協,號董侯。六年,封瓊母舞陽君,眾臣請立太子,靈帝不決。

  中平元年,瓊弟進為大將軍。六年靈帝崩,瓊臨朝聽政,逐董太後。光熹元年,進欲誅閹宦,召涼州刺史董卓入京。未至,進為宦官所殺,辯正君位;卓趨兵上京,廢辯弘農王,立協為帝。後欲鴆殺瓊、辯及弘農王妃唐氏,為太祖所救,匿於幽州。

  ——李清《晉書.何瓊傳》

  幽州書院有一片人造湖,種滿荷花,林寧親自題名“芙蓉池”,並題詞: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一時間,荷花成了幽州無數文人墨客騷興大發歌詠的對象。

  幽州書院以校風開放聞名,林寧親自製訂校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簡稱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是林寧對幽州書院走出的學子以及下一代的殷切期盼。

  正是因為自由開放,才有了諸科並行百花齊放,文、武、算、政、木等學堂思想爭鳴;因為開放,林寧以驚人的魄力籌建了女學堂,不顧天下悠悠之口,對女性進行教育。在這裏,沒有女性避嫌的說法,你來到書院,就是書院的一份子,你的第一身份是學生,而不是性別。

  坐在回廊欄杆上的女子,雖然看不清麵容,以史清月的感覺,此人雍容華貴,非一般小門小戶的百姓人家。江代英也有類似感覺,再怎麽說平等,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天生就有領袖魅力,有些人天生聰敏明智,除了一種東西是不能天生的,就是上位者的氣勢。

  居移氣養移體,沒有相匹配的地位和環境,想真正由內而外散發所謂的“王霸之氣”,搞不好就成了“王八之氣”。好比每天樂嗬嗬、沒什麽架子的林寧,給人的感覺如沐春風,連剛直不阿的田豐都說:“衛將軍以不世之姿,威聲遠著,折節於市井,不見親疏。其器量容納江海,吞吐錦繡,天降於斯也。”

  然而,林寧再怎麽沒架子,多次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做了那麽久老大,氣勢再怎麽內斂,一不注意也會給別人造成壓力。所幸林寧不是愛裝波伊的人,除了碰到某些傻波伊刻意裝個波伊,脾氣很好的林大將軍對其他人是很有禮貌的;和他接觸過的人,都認為衛將軍是一個很懂禮節、不給人難堪的儒雅紳士,雖然衛

  將軍的手指縫裏有洗不盡的血汙,那代表著從戰場上一次次的載譽歸來。

  鬥紗女子就有類似林寧的氣質,隻是不那麽鋒芒畢露,有一種女子特有的柔弱。史清月和江代英坐在了對麵,女子隻是抬眼一瞥,仿佛眼前多了兩塊石頭,便把目光轉回湖麵。

  “夫人有禮。”坐了一會兒,史清月起身和她打招呼,江代英索性抱著胳膊倚著廊柱,對這個莫名出現的女人不以為然。

  女子也夠傲慢,人家都對她行禮了,有點禮貌的都得起來回禮。她不,又是瞥來一道“居下臨高”的視線,淡淡道:“不必多禮。”

  虧得史清月好脾氣,笑了笑坐下了。江代英大怒,指著她罵道:“你是什麽東西?敢對老師無禮?”古代師生名分既定,那就是和父子關係一般,夏侯惇敢為了老師殺人,可見古人對老師的尊重。

  那個女人還是不緊不慢地樣子,史清月用眼神製止學生的進一步動作,笑著說:“夫人有什麽煩心事?不妨說來聽聽,或許我能為你解決一二。”

  “我的煩心事,你也能解決?”

  “夫人不說,我自然不知道,不知道,如何解決呢?”

  女人笑了:“有趣。”停頓片刻,呼出一口氣,“也罷,與你說說,稍解煩悶。”

  江代英不滿地哼哼,這娘們太無禮了,說一句話就好像是對別人的恩賜,真真可恨。史清月渾不在意,洗耳恭聽,女人雙手放在膝前,娓娓道來——

  她有一個兒子,今年十六歲了,不是很聰明,甚至表現得很愚鈍。但她認為這是表象,這個兒子有著超越別人的天賦,她對兒子抱有殷切的希望。問題在於,她是望子成龍,成為一個叱吒風雲的大人物,而兒子的願望卻是風花雪月,喜愛舞文弄墨,兒媳婦也是夫唱婦隨,弄得她沒脾氣。

  史清月心頭隱隱有了猜測,扭頭和正看過來的江代英對視,兩人都在心裏閃過一個大膽地念頭:不會吧?這麽巧……

  “夫人,敢問你是希望令郎飛黃騰達,最後母子殊途,還是順從令郎,家宅和睦?”史清月開口了。

  女子微微張口,史清月笑道:“恐怕夫人想要兼而有之吧?孰不知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得一失一,強求無益。”

  “我的兒子是注定要成就大事的,可以控製筆杆,但不會被筆杆控製。”

  “夫人自信如此,還有什麽擔憂的?不如現在就回去教育令郎,以正家風。”

  女人沉默了,良久道:“兒大不由娘,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兒大不由娘。”史清月也像模像樣地感歎,小時候她就聽說某位遠房表哥堅持經商之路和家裏鬧翻了,人的倔脾氣一上來,真

  沒個辦法。

  江代英插了一句嘴:“時局總是在變化,令郎吟風弄月,以後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這話就有點露骨了,女人警覺地抬起頭,江代英卻已經望向別處,心想:給你提個醒,你當沒聽見可以,如果聽進去了就好好琢磨,有些人的身份,注定無法在一個新時代有所作為。

  女人不欲多說,起身離去,竟連告辭都沒有一句,又把江代英氣著了。等人走了,江代英“噌”一下蹦起來,叫道:“不管了,吃飯去!”

  史清月笑著和她一起走,隻是在轉過廊柱時,有意無意地回頭一瞥。發現那個女人駐足階下,如扶風弱柳,仿佛隨時倒下去。

  “究竟是不是那個人呢?”史清月心裏拿捏不定。

  ……

  “奉先,這裏有沒幹透的馬糞,烏桓騎兵應該沒走多久。”

  極目遠舒,領略草原千裏風光,人的心胸也會開闊得多。呂布統帥狼騎兵所過之處,威勢赫然,零散的胡人部落根本不敢冒頭,他也沒興趣找那些魚腩的麻煩,不做停留,飛馳而過。直到進入後世的達蘭紮德嘎德一帶,終於發現烏桓人的蹤跡,郝萌帶人查探一番便向呂布報告。

  林寧從長城急行軍一天一夜抵達鎮遠堡,休整三天便調兵遣將,張遼、呂布、公孫瓚各統帥一支騎兵,到草原上尋找蹋頓的主力。一旦找到,不必急著短兵相接,通知後方的大部隊,等兵力集結完畢再決戰。呂布和公孫瓚各提一個問題,前者明確說了,騎兵乃機動力最強的兵種,被稱為離合之兵,戰場形勢又是瞬息萬變。烏桓鐵騎賴以生存的本領一靠騎術,二靠射術,追上他們都不容易,再等著兵力集結,黃花菜早涼了;公孫瓚更直接,對張遼的領兵能力表示懷疑。

  幽州的名將,譬如龍且、呂布等人,就算沒見過也聽過,個個單靠名字就能讓人肅然起敬,威風得不得了。張遼是什麽人?公孫瓚真沒聽說過,這不怪他孤陋寡聞,與威震八方的一幹名將相比,張遼雖然參與過不少戰鬥,也在塞外打得胡人聞風喪膽,到底沒有在中原闖出名頭,白馬將軍不了解也正常。而這次分兵,呂布和公孫瓚統帥的是本部兵馬,即三千狼騎兵和三千白馬義從,張遼卻統帥了林寧北征所帶的一半騎兵,即一萬鐵騎,這怎能不讓公孫瓚心懷疑慮?

  萬一張遼是個敗家子,把一萬人敗光了怎麽辦?兩萬騎兵少了一半,本來就劣勢的兵力不是更加捉襟見肘?

  張遼緊緊握住拳頭,臉色漲紅,林寧還沒開口調解,他站出來說:“右都督身經百戰,看不起末將很正常,末將請立軍令狀,若不能取得大勝,甘領軍法。”

  得,火藥味上來了。

  就算是林寧,也要考慮手下人的感受,公孫瓚又身份特殊,必須謹慎對待。想了很久,終於點頭,林寧指著張遼說:“文遠,軍人一諾,山河變色,我等待你的捷報。”

  張遼熱血沸騰,大聲道:“諾!”

  三支兵馬,總共一萬六千人,從鎮遠堡出發,為的就是尋找蹋頓主力。兵法上一再強調分兵是兵家大忌,尤其是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容易被各個擊破。林寧在賭,草原不是他的主場,不賭難道看著蹋頓神出鬼沒,偶爾去關內一趟打草穀,然後他帶著幽州兵跑來跑去當救火隊?

  戰爭本就是賭博,哪有十拿九穩的戰爭?

  “看樣子不是主力,是分散的小股部隊。”郝萌又分析說。

  呂布道:“我們還剩多少幹糧和飲水?如果還夠,就把這支部隊殲滅了再回鎮遠,總不能兩手空空地回去。”

  郝萌繃著臉道:“我們空手回去沒事,張文遠空手回去的話就慘了。”

  呂布一笑,搖搖頭道:“文遠也是性情中人,和我年輕時一樣,不過也是很有才的,要相信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