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的正午，北海初級軍事學院食堂大廳。

  方顯海一手快速將飯菜塞進嘴裏一手拿著饅頭，邊回憶起整個上午的經曆。

  作為一名“光榮”的騎士學徒，在培養其知識技能儲備方麵，北海學院是毫不吝嗇的。

  不，更準確的來說，作為騎士戰爭體係內必不可少的工具人，長期消耗品。

  客觀上要求軍事院校每年為各大軍團提供大量穩定可靠的見習騎士。

  反映到了方顯海的課表上，就變成了今天上午四節機械整備理論課和下午四節實操課，中午隻給了方顯海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大量的機械材料高能物理一類的課程占據了整個學年，而某種課程則成體係的消失。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傳說，初代學徒們會用近十年的時間才會成為一名見習騎士，而今，這一切隻需要三年。

  代價是武道類課時的大幅度壓縮，但是軍團每年能夠接收到足數的補充兵員，學院每年能夠保量按時完成當年的教學任務，這難道還不足以使人滿意嗎？

  至於這樣一來，見習騎士們的前途？

  什麽前途？作為一名光榮的見習騎士它難道就不香嗎？

  突破宗師，晉升成為大騎士？

  是的，在這種“產學研”一體化循環內部，唯一被犧牲掉的，隻是“見習”騎士們愈加渺茫的晉升希望而已，廣大公立院校見習騎士們被作為科研/參謀/後勤工作者培育出來，卻唯獨不是騎士。

  強者恒強，弱者恒弱，如是而已。

  一想到上午的經曆在自己身上已經循環了兩年多，還要再挨大半年。方顯海忽然覺得手中的饅頭，它突然就不香了！

  但是至少，學院提供的住所條件還是不錯的嘛。

  單人單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是，是食宿廚衛一應俱全。

  不過方顯海坐在宿舍，看著已經積滿浮灰的廚具，覺得自己畢業前可能也並不會有機會使用到它們。

  躺倒在床上，享受著自己所剩無多的午間愜意時光，方顯海將注意力集中到了腦海中的一座投影內。

  “競技場係統”

  一行小字標注在建築投影的下方。

  將注意力持續集中在投影內部，該投影突然轉化為一幅畫卷。

  畫麵正中是一個三角幾何形圖案，三角形的每一個角落各有一枚印章，分別標注：“心”“技”“體”。

  其中“心”“體”二字的印章顏色灰暗，隻有“技”字印章隱隱發出光芒。

  “係統啊係統，問你話你也不回，要幹啥你也不講，你這樣讓我很難做啊！”

  方顯海發出了一陣長籲短歎。

  這個神秘（並沒有）外來係統是從方顯海記事起便在腦內顯現的投影。

  一直相安無事，無論方顯海怎麽折騰，都不會對外界做出應答。

  方顯海加入了北海軍校兩年後，它才在最近一年點亮了其中一枚印章，產生了一丟丟變化。

  隨著對著這枚印章的持續關注，競技場係統在方顯海腦內同步發出了投影提示。

  “是否要開始初次試煉？”

  “是/否。”

  方顯海趕忙將注意力移開，本著人不作就不會死的人生信條，在沒有弄清後果之前，自己顯然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不過看看又不會死人，我再多看一看吧。”

  隨後方顯海一邊無視係統的提示，一邊仔細觀察著這枚“技”字印章。

  宿舍四周十分寂靜。

  腦內畫麵忽然一閃然後清晰下來。

  畫麵正中出現了一幅樹狀指示圖。

  樹幹最粗壯的枝椏左右對稱，分別出現了兩個選項。

  “打擊係”，“摔柔係”。

  在這二者之上，餘下的衍生分叉上全是一片灰暗。

  “嘀嘀嘀！”

  “嘀嘀嘀嘀！”

  午休結束的鬧鈴將方顯海從床上驚醒，顧不得許多，邁步向下午實操教室的方向走去。

  緊趕慢趕，方顯海終於在鈴響之前走進了教室。

  一踏入教室，便覺得氣氛詭異。

  學徒們聚在一起，三兩成群都在竊竊私語。

  “你聽說了嗎？今年的桂冠大比又開始了！”

  “桂冠？那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該學徒具有良好的工具人自覺。

  “說得也是，反正學院往年也沒人晉級過。但今年極其特殊，最終折桂的見習騎士學徒聽說有機會獲得全套大騎士鎧！！！”

  “真的假的！誰提供的核子裝甲？”

  “網上都炸了，聽說前三甲與甲級軍團簽訂誌願合同後，由軍團來出，至少要為其效力二十年。不過，隻有正式晉升大騎士後才被允許穿戴使用桂冠騎士鎧，在此之前，這套鎧甲都會被桂冠組委會代為保管。”

  “別說簽約賣身了，賣命我也願意啊。”

  “那你去找校長自願報名啊！”

  “??嗨，我也就那麽一說。”

  方顯海走向自己的工位，一路所聽全與這“桂冠大比”有關。經人提醒，方顯海終於想起來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桂冠大比”，全稱桂冠騎士勝利大獎賽。是一項由世界騎士協會舉辦的年度巡回賽事，每年的秋季會同時開展三場比賽針對各個騎士階級：（騎士大師賽）/（見習騎士競技賽）/（騎士學徒大獎賽）。

  騎士大師賽屬於表演性質賽事，每年會特別邀請三位資深大騎士進行職業性展示。

  見習騎士競技賽則屬於當下極其稀少的職業晉升性質賽事，每年的賽事前三甲都會獲得晉升，並且會獲得由賽事方提供的桂冠係列大騎士鎧。

  而騎士學徒大獎賽則屬於鼓勵性賽事，行業協會借此挑選出未來的騎士之星，傾斜資源幫助其更好的成才。

  畢竟，即使是出生於騎士家族內部的“準騎士”學徒們，想要獲得最終晉升，往往也是十不存一。

  因此對於學徒的晉升總體上各地都是以鼓勵為主。

  當今天下，現存在役大騎士總數不過千騎而已。

  而整個軍團騎士階層總人數早就超過了千萬大關。

  萬分之一的概率，分配到平民騎士身上的機率更是千萬分之一都不到。

  騎士學徒大獎賽每年會將各地區選送的畢業班參賽學徒們進行36強排位比賽，每屆參賽人次固定為108位。但在此之前，會進行地區內部選拔賽。

  北海地區隻有一所公立軍事院校，北海初級軍事學院也是方顯海唯一能免費就讀的公立軍事院校。

  但這裏還有一家叫做“群星騎士初級軍事學院”的老牌軍事大學，隸屬於“群星軍團”，麵向係統內部招生不對外開放。

  而大概近十年的北海地區內部選拔賽，優勝選手全部出自於此。

  每年一到地區選拔環節，北海初級軍事學院參加比賽（被虐）的年輕學徒們大都回來後一蹶不振，感受到了來自於社會深深的惡意，甚至往年還有因此事退學的學長。

  作為公立院校，又無權主動棄賽。

  久而久之，全校師生對此項賽事避之如虎，早年間學院以自願報名為主。

  近年來，則主要靠抽簽。

  今天下午，就是抽簽放榜的良辰吉日。

  抽簽的依據來自每位學徒的入學序列號，隨機搖號，從全校近5000名學徒中抽取一位。

  “跟自己沒有太大關係。”

  搖了搖頭，方顯海將念頭趕走。

  “放榜了！快看！”

  隆地一下，實驗室裏每位學徒齊刷刷盯著個人終端上的學院頁麵，一遍又一遍地刷新。

  顫抖的手，激動的心。

  然後，方顯海身邊的學徒大都長出了一口氣。

  “9527？這是誰啊？”

  “等全校廣播吧，一會就知道這位倒黴蛋是誰了。”

  方顯海隱約覺得這串號碼有點耳熟，在線上開始搜索自己的序列號。

  前三位，“9”，中了。

  “5”，也中了。

  “2”，都對上了。

  自己的手心冒出了冷汗，下一位數。

  “嗯”

  “6！”

  太好了，不是自己。

  然後方顯海在心裏為不知名的勇士默哀了三秒。

  不多一會，廣播通知就來了。

  “訓導處現在插播一條重要通知！”

  “訓導處現在插播一條重要通知！”

  “編號為9527的周星星同學將要代表本校參加此次秋季桂冠騎士學徒大獎賽，在此僅代表全體師生，我們預祝該同學勇攀高峰，再創輝煌！”

  實驗室內包括方顯海在內的學徒們開始在校內網上給此人點讚。

  方顯海同時留言：

  “犧牲小我，成就大我，行事光明，一生磊落———三年二班方顯海臨別贈言”

  十分鍾後，北海學院裏又傳來了廣播的聲音。

  “訓導處現在再次插播一條重要通知！”

  “訓導處現在再次插播一條重要通知！”

  “咳咳，原定參賽編號為9527的周星星同學由於突發心髒疾病，現已被緊急送往醫院接受治療。故將號碼順位延後替補，恭喜方顯海同學！三年二班的方顯海同學將要代表本校參加此次秋季桂冠騎士學徒大獎賽，在此再次代表全體師生，我們預祝該同學勇攀高峰，再創輝煌！”

  此刻，學徒們統統轉頭看向了方顯海。

  動作整齊劃一，如泥塑的人偶。

  打量來的眼神之中帶有幾分慶幸，又有幾分擔憂，甚至某些人還懷有一絲愧色。

  “我這便算是？”

  “被獻祭了嗎。”

  方顯海：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