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心計
作者:錦尚七      更新:2020-05-24 18:51      字數:4105
  當然風芷淩和瀾淵沒等到親眼見吳必啟被逐。

  從洞中出來當日,兩人便向湯掌門辭行。

  時近黃昏,夷山宮前發黃的梧桐樹葉正隨秋風卷落,遠處黛山畫景依舊,風芷淩歎口氣收回雙目,與瀾淵踏下夷山宮門前的台階,結束了這一夜連近一日的折騰忙碌。

  “糟了。”兩人行至夷山結界外,風芷淩突然想起什麽,瞪著深瞳大眼看著瀾淵。

  “嗯?”瀾淵跟著緊張起來。

  “錦揚中了毒的解藥還沒有拿到,怎麽辦?”風芷淩當晚說過,要錦揚回薊城等她回去給他解毒的。

  “放心,毒性不會傷他的性命。我們這就盡快趕過去給他解毒。”瀾淵見是此事,心放鬆下來,他本就打算轉道去趟薊城。

  “可是你要盡快趕回太乙山……”

  “不妨,不會耽擱多少時間。”

  “封仙卷和神烏鼎丟失,我總是心有不安,不如大師兄先回太乙山罷?我正打算去找藍城奕看看那慢性毒的解藥到底是出自何處,正好可以順路去薊城,待辦完事,我再去找大師兄。”

  “原來淩兒又想把大師兄支走。”瀾淵一語道破了她的小心思。

  “隻不過暫時分開……上一回和你分開,我也沒有騙你。”風芷淩有些委屈地說道,“何況我難道能逃得出大師兄的氣息追蹤術麽?”

  瀾淵沒有解釋氣息追蹤術不過隻能維持三天,他罕見地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道:“好。”

  .

  天魔宮,敏安殿。

  房門緊閉,屋內光線昏黃,淩霄麵對著淩瓏的畫像站著,眉峰緊蹙,一向淩厲森冷的眼神此刻卻浸染著少有人見的哀傷,整個人似乎陷在了遙遠而又沉痛的記憶裏。

  門被推開,和畫像上女子有幾分相似的麵孔出現在房間裏。

  “找遍了天魔宮,沒有看到你。”她說,“原來你在這。”

  “羽兒?你——回來了?”淩霄的眼神微閃,思緒頓然從悠遠的回溯中收回,顯是非常驚訝。

  “神烏鼎和封仙卷被人從太乙山偷走了,跟你有關係嗎?”風芷淩沒和他噓寒問暖,徑直問道。

  風芷淩與瀾淵分開之後,先去薊城替錦揚驅毒,然後順路回了魔界,想問淩霄是否有兩件聖器的線索。@*愛奇文學 .i7wx. &!免費閱讀

  “兩件聖器丟了?”淩霄很快回複自己平常的語調。多年的魔尊生涯,他已經習慣了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臉,將所有情緒都掩蓋在那張淩厲的麵皮之下。這世上唯二能給帶他豐富情感的人,一個,已然故去,剩下的這一個,此刻卻與他冷漠相對。

  他肅聲道:“太乙山竟這麽沒用,兩件聖器都看不住了嗎?”

  風芷淩未知可否,她抬眼看了看畫像,想起了最近了解到的一切,忍不住向前走近幾步。

  如果十幾年前的仙魔大戰的是有人挑撥而起,那麽,淩瓏就是被人算計而死……她生前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她的惡名,是因為她的本性如此,抑或隻是這場陰謀下的一個犧牲品而已?

  “不是你,那會是誰?”風芷淩思索著問道。

  這話聽在淩霄耳朵裏,卻成了冷言詰問。

  用連心咒控製風芷淩的那段時間,他雖然自己也是被族反噬控製,但意識還是清醒的。他清楚的記得自己都幹了些什麽荒謬過分的事。

  羽兒不會原諒他,更不會再信任他,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恐怕再難彌合了。

  他嗓子裏輕哼一聲,道:“也是,除了我,還會有誰。”

  風芷淩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受噬魂族反噬,重傷未愈,應當潛心療傷,待在這裏發呆做什麽?”

  “……我……”淩霄一時有些錯愕。

  “……我來看看你娘。——走吧。”淩霄說完,出了敏安殿,等風芷淩出來,把門輕手關好。

  “我隻知道韓深一直覬覦兩件聖器,此事或許和他有關。”淩霄的中氣虛弱的明顯,他邊說邊與風芷淩並走著穿過行廊,邁進一塵不染、草木精心生長的院子,往院門走去。

  “可他不是逃去了北域萬蠱城嗎?沒有人發現他有回來的蹤跡。舅舅——”風芷淩習慣性都喊了一聲。

  淩霄目光閃了閃,停下腳步應聲道:“嗯?”

  風芷淩也停下腳步,說道:“我最近查到一些事情,可能……有人一直在想盡辦法挑撥仙魔之間的矛盾。韓深或許是參與其中的一個關鍵人物。”

  她沒再多說,這件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就算告訴淩霄,也改變不了他什麽。

  “哦?仙魔之間的矛盾已存在數百年,還需要有人從中挑撥嗎?”淩霄勾了勾嘴角,“你說的人是誰?”

  風芷淩搖搖頭,道:“我還不知道。但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找到盜取兩件聖器的人,以及韓深,這些都是重要的線索。”

  “自然會的。”淩霄應道。說罷他頓了半刻,臉色柔和了下來,道,“羽兒,你……”

  “我先走了。”風芷淩沒等他說完,扭頭往院外走去。

  就在這時,院外突然響起第坤急促的聲音:“尊主,屬下有要事稟報!”

  “巫白門、長雪門、塗山派聯手攻打虯龍教,蘇門教主受了重傷,如今虯龍教聖殿就快守不住了!”

  .

  “一定是司徒鼓動的長雪門和塗山派……他動作真快。”風芷淩眉頭緊蹙,她當即回頭對淩霄道,“你留在天魔宮療傷,我去看看。”

  “如此大事,我豈能坐視不理?”淩霄頓時提高了嗓門,轉而對第坤吩咐道,“第坤,讓九旻教、星月教的人守在本教聖殿,這次攻打虯龍教的隻有三個門派,要他們做好其他門派偷襲的準備。叫上火離澤蕪,集合八百弟子,在天霄殿外等我。羽兒,你留在天魔宮,我把第坤、訓風留給你。”

  第坤應聲離開了。

  風芷淩心道:“司徒非對我恨之入骨,這次多半是針對我而來。我從太乙山逃走後,恰巧就出現了‘四魔使’殺人、兩件聖器被盜的事,仙門中人多半會認為是我指使。司徒非竟然能打傷蘇門教主,他極可能是用了戮魔刀,淩霄傷這麽重,四魔使的傷也都未痊愈,以他們現在的情形,去了恐怕會吃虧。”

  她知道淩霄一向雷厲風行,旁人很難改變他的決定,可她不能眼看他去冒險。萬一淩霄出什麽事……畢竟他是她身邊唯一一個清醒的親人。

  她眼看著淩霄安排走第坤,才緩緩說道:“你知道噬魂族去哪裏了嗎?”

  “去哪兒了?”淩霄知道,是她想辦法斬斷的扼魂鐧,於是看著她,等她繼續說。

  “我想,極可能在長雪門司徒非手裏。”風芷淩看淩霄臉色不好,便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淩霄便跟著她一起坐下。

  她把扼魂鐧被砍斷後、噬魂族如何從扼魂鐧中逃逸、又是如何在長雪門附近的武陵山附近消失的情形,挑了重點,簡單說給淩霄。

  至於她墜入迷陣、和瀾淵之間發生的事,她隻隨口說了句‘大師兄與我同行’,扼魂鐧是怎麽斷的,她也隻隨口帶過。

  “既然扼魂鐧能夠煉化噬魂族,那麽,仙門四件法器中的其他幾件多半也能。扼魂鐧已經斷了,潛龍劍在我大師兄手中,他不可能這麽做;鎮元石尚在太乙山封印,剩下的一件,就是戮魔刀。”風芷淩冷靜地說道,“或許,戮魔刀對噬魂族的控製力量比扼魂鐧更強,所以,司徒非啟用戮魔刀之後,便開始不著痕跡地控製了噬魂族,又以噬魂族為媒介,在你每次真元供養噬魂族之時,暗中擾亂了你的情誌。”

  豈止是“擾亂”——淩霄的喜怒憂思,都因為被噬魂族反噬而被放到數倍之大,他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連元氣都日益受損,長此以往,必將元氣虛弱而殞命。

  “——你供養噬魂族之時,是真元最弱之時,所以噬魂族的細微變化,你很難察覺出來。若不是……”

  “羽兒,”淩霄抓住了她一番話的重點,他下意識地抓住了風芷淩的手腕,脫口問道,“扼魂鐧怎麽斷的?——你被仙門帶到太乙山之後,他們對你做了什麽?你是怎麽逃出來的?上次你匆匆回來,我看你……受了傷,是他們幹的嗎?”

  這些話他早就想問,可是,風芷淩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風芷淩感覺到淩霄的手握的很緊。她不自然地掙脫淩霄的禁錮,往後退了一步。

  她低頭深吸一口氣,道:“是我大師兄幫我……”

  最初得知淩霄竟對她用了連心咒時,她真的恨極了他。

  可後來得知,淩霄也是因為被噬魂族反噬控製才會做出那種事,她又無法再恨的起來。

  要恨,也應當恨司徒非、恨那個在背後操控一切的人。

  何況,在留風坡上,為了說服仙門信任、鉗製住淩霄,她當著仙魔眾人的麵,利用了淩霄對她的感情,誤導他以為,自己因為淩霄把她當做淩瓏的影子而吃醋。

  當時她以為,自己恐怕會永遠被仙門囚禁,再也不會見到他。

  可被藍城奕救出來之後,她才恍然想到,淩霄會不會以為她對他有別樣的感情……

  ——必須讓淩霄絕了這些荒謬的念頭。

  “是我大師兄幫我,用潛龍劍砍斷的扼魂鐧。也是大師兄故意放水,讓藍城奕救走了我。在太乙山我不過是被他們關起來而已,什麽事都沒有,有我大師兄在,他不會讓我有事的。這次也是大師兄陪我一起去調查了‘假四魔使’的事。”她冷聲說道。

  自從發生了留風坡上的事,淩霄開始發現,羽兒的心思,遠比他想的複雜——她一心向著仙門,拚命阻擋他報仇,卻又屢次想盡辦法救他性命;她明明有能力可以從此離開魔界、與他斷絕往來,卻又總會主動回來幫他處理魔界的問題。

  他默默思考著她那幾句話的真實度,追問道:“那你為什麽會受傷?”

  “是……藍城奕救我時,我不小心被人傷的。小傷而已,又有我大師兄悉心替我療傷,早就好了。”

  聽她句句話不離“大師兄”,淩霄心中升起莫名的火——賀瀾淵是什麽東西?是他帶人綁走了羽兒,卻又在羽兒麵前獻殷勤,簡直自相矛盾,虛偽至極!

  淩霄在石凳上正襟危坐,雙手放在兩條腿上,聞言手指忍不住摳住了衣裳,指甲陷入肉裏。

  他壓下心頭的火,繼續追問道:“是誰打傷了你?……是司徒非嗎?”

  “不是……怎麽?你想替我報仇嗎?”風芷淩反問道,“不是他。別問了,我不想說。”

  再問,她的謊話就要編不下去了。

  淩霄黯然。

  “虯龍教的事情,交給我吧,你受了重傷,不要再去冒險。我已經想到辦法對付司徒非了,我大師兄也會來幫我。”風芷淩隻好又撒了一個慌,接著動情地說道,“除了我爹,我隻有你這麽一個親人了……我希望你好好活著。”

  “親人……”淩霄在心裏默默地念著這兩個字,“她在留風坡上她問我的話,果真都隻是她的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