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守喪三
作者:緩緩有夢      更新:2020-06-01 22:03      字數:2144
  “他若是認定了你,我也拉他一把。這皇位與他無緣,可他與你有緣,說不定他真能護你平安。”祝老爹燒紙的動作沒有停下,可看著我的神色明顯比之前和藹了許多。

  泰和十八年,這一年還真的是多事之年,年初便有明州水患,再後來便是西羌叩邊,本來三皇子賜婚,五皇子加冠也算的上是喜事,可西北仍未消停的戰事實在是讓人鬧心的厲害。

  天家大手一揮,今年流年不利,三殿下的婚事推到明年開春,尋個好日子也為明年博個好彩頭。

  守靈七天,第六天夜裏,刀莊各部首領深夜前來拜別大伯,祝老爹將祝壬、祝癸留下細細布置莊中一應事務。

  董相思一襲黑色勁裝,對著棺木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我入了刀莊之後,讀書、謀略、武功都是大舅舅教的。他在我心中與親生父親無異。”

  我不由冷笑一聲,“父親,若真是你父親,你會去偷你父親最最重要的令牌?你會連喪都不給他帶,直到今天才來祭拜。”

  “我身份不便,自然不能隨意前來,不要用你的小女兒心思隨意揣度他人。我的事情你不懂。”董相思猛然起身怒視著我。

  我站起來,直視眼前這個一襲黑衣麵帶怒火的女人,“一向溫婉可人的相思姑娘怎麽怒了,是被我戳中心裏的死穴了嗎?或者是你心裏還有那僅存的一點點良知,讓你覺得你愧對大伯這些年來對你的栽培。”

  利劍出鞘,刮斷我鬢邊的一縷碎發。

  “別裝的一副孝順有加的麵孔,先前的合作你若是同意,那祝家好,你也好。說不定你與牢裏的那位還能有情人終成眷屬,我覺得他比老五更適合你。若是你不合作,我也有我自己的法子去博上一博。”

  哢噠一聲,手銃的保險被撥開。我將槍口對上董相思的腦門,“刀莊始終是祝家的刀莊,他們是人,不是一塊牌子就能指揮的來的木偶。”

  董相思冷笑一聲,將刀收回,“你與五殿下還真是一路人,一樣的一副麵孔兩樣心腸。可惜你現在的身份,注定了你倆沒有好結果。”

  “我爹與大伯知道你的想法,隻是三殿下並非你的良人。大伯走的時候也留下了話,若是能幫你一定要盡量的幫你。”我扣回手銃的保險,對董相思淡淡地說道。

  “良人?我這樣的人還談什麽良人。董家不過是權利鬥爭中的失敗者,我不過是要一雪前恥而已。祝家對我的栽培,我銘記在心。”董相思說完,對我拱手作揖轉身離去。

  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喃喃自語,“希望你說到做到。”

  出殯那一日,我捧著大伯的牌位跪在薄薄的積雪之上。族老舉起香案重重的在我麵前摔下,香灰在本就不甚雪白的地上又撒上一層髒汙。

  綿延的白幡沿著朱雀大街一路出城去往城外。

  沿途路過一家酒肆,我抬眼掃過,似乎看到一身白衣的趙琛站在窗邊看著我。

  蓋棺敲釘,入土立碑。新製的石碑上,大伯與樂陵郡主的名字並排而立。

  英國公府內喪禮結束,擺宴答謝前來幫忙的各家賓客,熱熱鬧鬧。府外洋洋灑灑的鵝毛大雪落了一層,又一層,清清冷冷。

  我抬手抓住的窗邊的黑鴉,從它腳邊的竹筒裏,抽出一張紙條。

  “劉士有船隊已至鄢陵,十日後入京都。船上三百萬兩白銀隻餘下一百五十萬兩,其中一百兩去往秦相老家,另外五十兩去往瓜州。”

  我皺著眉頭將紙條遞給正在洗杯泡茶的祝老爹,他翻看之後,隨手將紙條在燈火上點燃。

  “閆霜行的口供已經簽字畫押了,田布政使死前也吐出了很多東西,這密報想來天家也看到了。若是程硯的奏疏也寫好了,這局子就布好了,剩下的就是大戲開唱。眼下馬上就要到年關了,朝廷開支收緊。天家今年這個年不好過,大家就誰都不好過。”祝老爹抬手斟茶,淡淡說道。

  我接過祝老爹遞給我的茶杯,“程大人那本奏折,把天家罵的狗血淋頭,天家還能容的下他嗎?”

  祝老弟自顧自的喝上一口茶,“天家的身子遠沒有看起來這麽硬朗,他要是想給他最愛的兒子留下一片太平治世,那程硯必然會被天家留給新帝,用來整飭朝廷風氣。”

  “那天家到底看上的是誰,既然說到整飭朝廷,那看來賢王是沒戲了,可惜了他這麽多年的籌謀。”

  “不可惜。何為賢,能臣名吏為賢,賢王字知忠,何為忠,為君王肝腦塗地為忠。從一開始賢王就不在天家的考慮之列。”

  我低頭品了品手中這杯略帶苦味的茶,“這宮牆之內是不是真的有真心與長情,這情足以長的左右天家的決定。”

  祝老爹抿了抿嘴邊的胡須,“人心易猜,情難測。順勢而為吧。”

  十月的朝堂先是讓閆霜行與田布政使的口供紮的人心慌慌,閆霜行那六大箱子賬本,沒有哪一位官員敢在此時對著天家跪地起誓說自己從未從閆家拿過一個銅子。

  這賬本的風波剛起,程硯就在詔獄中以死相逼讓獄卒將他悉心筆耕數日寫成的《治安十疏》上交天家。

  那奏折的開篇第一句便是,“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職,求萬世治安事。”

  其後痛陳朝中貪腐弊病,指著秦相極其黨羽的鼻子大罵其阿諛奉承,貪得無厭,殘害忠良。

  祝老爹命我備上一口棺材送到詔獄裏去。

  再次見到程硯,他雖然清減了許多,可精神依舊很好,“孟靜兄破費了,竟然還給我買了尚好的桐木棺材來。“

  “我四叔這也是敬佩程大人,敢於直言上諫,痛陳時弊,算不得什麽破費。隻當是一點心意。”我對程硯俯身一禮,“隻是這抬棺進諫,小侄還是希望程大人用不上這棺材。”

  程硯仰頭大笑,“生死有命,我為官隻求上不愧對於天家,下不愧對與黎民百姓。這官做的便對的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