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狂瀾四
作者:緩緩有夢      更新:2020-05-23 22:05      字數:2167
  “是啊,她吃了你的藥,來了十幾天的小日子。要不是爹及時改了方子,還不知道要怎麽樣了。”我笑著戳了戳落葵梗直的腦袋。

  落葵縮了縮脖子,繼續替自己辯白,“哎呀,我現在學的不紮實,可胡姨姥姥說了,我記性好,腦子快,敢用藥,早晚能比爹強。就比如對麵那個,我不用去見他,我都知道他有病。”

  “哦,那你倒是說說他犯的是什麽病啊。”不用切脈,就能知道對方有什麽病,看來落葵這看病的法子是越來越神了。

  落葵一臉故作神秘地說道,“他呀,犯的是相思病。”

  這個答案,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相思病,你逗我呢。我還當你真成神醫了。他父母早喪,也無妻兒,唯一的妹妹前兩天還來看過他。他有什麽好犯相思病的,難不成他是思念晝春庭裏的陳年花雕不同。”

  “這你就不懂了吧,憂傷肺腑,思慮傷脾,肺藏魄,心藏神,脾藏意與智。他最近吃的特別少,整個人還呆呆的,明顯就是憂思過度的樣子,他又總是對物發呆,所以,我斷定他定然是犯了相思病。這切脈可切不出來,是心病,藥石無救,卻可以要人命的。”落葵一臉嚴肅的對我進行如何診斷相思病的科普。

  見她認真,我也不由的認真起來,隔著重重雨幕,那句“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真是格外的纏綿悱惻。

  不過,這首曲子,是李龜年做給薛堅的,“這曲子說相思有些不準確,這是友人之間的贈別曲子,與其說是相思,不如說是想念,他應該是想念與友人徹夜促膝長談的痛快吧。”

  落葵對我的解釋一臉不屑,“祝辛與祝庚一起長大,他倆也是感情深厚,可他們執行任務的時候可是很難見麵,我也沒聽祝辛說過對祝庚日日念叨呀。但是你與五殿下同樣分別這許久,你倆如此長的時間不見那種感情才是相思,這明顯就不一樣嘛。”

  小丫頭淨瞎舉例子,我和趙琛早在天家麵前蓋了個兄弟情的定論,難不成這兄弟情是同薛堅與李龜年一樣的兄弟情,這明明就是不一樣的東西嘛。

  我點點落葵的腦袋,“你啊,學醫學的怎麽就把自己學成神棍了,哪有不切脈就給人斷病症的。你小心爹又說你胡鬧啊。”

  “我才沒胡鬧呢,本來就是嘛。”落葵揉了揉被我戳疼的腦袋,哀怨地說道。

  隔著層層的雨幕,那一聲低淳的男聲確實歌詠的有些痛徹心扉。

  夏日裏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自從放糧之後,閆霜行便被軟禁在了家中,織造局也再沒產過一匹布。

  眼見雨後天以放晴,我便起身去望閆家,打算去看看這位將自己架上絕路的閆大老板。

  閆家的院門口,肆意攀爬的青藤綠意蔥蔥。轉過影壁,院內的杜鵑早已謝了,隻剩一叢叢鳶尾花開的茂盛,牆角二三薔薇因著頭頂海棠的陰蔽倒也沒被剛剛過去的暴雨打的垂了腦袋。

  院子中,穿著一身棉布袍子,青弁束發的閆霜行正蹲在花壇子旁邊,將被風雨打彎的杜鵑一支一支的扶正。

  我悄聲走到閆霜行身後左側,抬手戳戳他右肩膀,本以為他會往右邊扭頭,誰知他卻正正好扭頭對向占在左側的我。

  “你來了。”他站起身撣撣棉布袍子笑著同我打招呼。

  逗趣不成,現場被抓包,讓我有些不自然的摸摸鼻子,“是啊,來看看閆大老板,這生意不做了之後,整日在家裏都做些什麽?”

  “你關心我?”

  “我好奇你。”

  我隨著閆霜行的腳步進入正堂,今日這閆家讓我覺得初期的安靜,進來這麽久了,門口隻有個老眼昏花的老翁看門,而這院子裏,竟然沒有半個丫鬟仆役。

  “你家的下人呢?”

  閆霜行自行替我道了杯茶,遞給我,“早先幾日,我就將所有下人的賣身契送還,放他們離去了,隻留下一個孤苦無依,無處可去的老奴同我作伴。”

  我看了看手中的粗瓷茶杯,“你不會將所有的家產也變賣了吧。”

  “是啊,所有的鋪子已經盡數過給族中親眷,至於晝春庭我也送給了一位貴人。也不知道這位貴人會不會幫我一把。我現在真是窮困潦倒了無牽掛。”閆霜行自顧自的喝了口茶,淡淡說道。

  我不由皺緊眉頭,“你不是給自己求一條活路嗎,如今這樣子”

  “活路太過渺茫,期望大了便會受不了失敗,不如一開始就不報希望,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留個生機,有則珍惜,無,無就無罷。”此時的閆霜行,臉上的表情就好似寺廟裏普度眾生的菩薩,慈悲且沒有喜怒。

  “我今日來,本來是想來勸勸你的,可你這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我倒是覺的我這一趟有點多餘。”閆霜行大抵已經做了最壞的準備,甚至很有可能連自己的後事都囑咐好了,我一時有些氣餒,不知應該如何安慰他,不過他這個樣子應該也不用我來安慰。

  閆霜行又將茶杯往我麵前推了推,“你來我可是很高興的,你嚐嚐這茶,這是我自己曬的梔子花茶,雖說比不上大紅袍,不過與甜白茶比一比還是可以的。”

  我掀開杯子蓋,淡淡的花香伴著水汽在我的鼻尖氤氳,品上一口,略帶清苦卻又帶著一絲香甜的氣息縈繞舌尖。

  “好喝,看來以後你就是不開織造局,不開酒樓,就是賣個花茶也能再次成為這明州第一首富。”

  閆霜行被我的話,逗的哈哈一笑,“好主意,以後我就賣花茶,開花茶鋪子,專等著祝大姑娘來喝。”

  正當我要笑著同閆霜行回話的時候,本來在門口坐著打瞌睡的老仆,卻突然被扔進了院子,院中剛剛整理好的花圃瞬間被砸了個七零八落。

  “犯人閆霜行何在?”來人正紅官袍,長髯過胸,站在院子手持一卷黃布朗聲說道。

  閆霜行苦笑一聲,起身來到院中,對來人抱拳行禮,“在下閆霜行,老仆無辜,還望大人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