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紅豆二
作者:緩緩有夢      更新:2020-05-23 22:05      字數:2154
  暗道幽深濕滑,我腳下的皂角靴子,在濕滑的地麵上走的不甚穩當,就像臘月裏那一晚我在雪地上走的一步三滑,手裏的那條玉帶雖然冰涼亦是我唯一可以借力的點。

  也不知道,這隧道是不是防水做的不好,黑暗中不時有水滴打在我身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漸漸出現一片亮光,瞬間的光明讓我有些眩暈,一個腳下不穩差點栽倒在地。

  還好,閆霜行眼疾手快,拉住我的小臂,才避免了一場慘劇。

  眼睛慢慢適應了眼前的光亮,也讓我看清眼前是怎樣一幅鄉間美景。

  隔著成片青青綠綠的麥苗,桃花三四株在三五間瓦房搭就的小院中開的熱鬧,小院在田地旁兀自矗立。其後是房屋錯落的小村莊,期間不時傳來一聲聲狗吠與雞鳴。

  我回望身後不遠就是明州的城牆,這一牆將城中的喧囂與此處的寂靜斷然相隔。

  “這是我在鄉間偷偷置辦的一間小院,為的是防著以後我傾家蕩產了能有個棲身之所。”閆霜行一邊從腰間的荷包中掏出鑰匙開門,一邊笑著對我解釋道。

  咯吱一聲,竹木院門被閆霜行推開。院中桃花夭夭,經過今晨一番春雨,帶著點點水露,開的異常豔麗。

  “屋子裏有衣服和鞋子,祝姑娘去換上吧。今日的雨將地濕潤透了,地道裏露了雨,是我失策了。”閆霜行擰著他身上已經被水浸濕顏色變深的衣袖,笑的有些窘迫。

  我捋了捋貼在腦門上的碎發,順著他的指引進入房間,隻見床上一套翠色的卷草紋的女子衣裙,整整齊齊的擺在竹木床上,腳踏上還放著一雙白蝶繡鞋。這哪裏失算,明明依舊很周全。

  換好衣服,我將頭發擦幹,用簪子簡單的將頭發挽起來,畢竟言語不在,複雜的頭發我也梳不好。

  連廊上,已經換成一襲青色文士衫的閆霜行,正在低頭泡茶。他臉上原來溫和卻總含著苦澀的笑意,此時隻剩下閑適甜淡。

  見我走出房間,他對我招招手。

  天空中陰雲散去,午後的陽光照在他透白的皮膚上,好似一塊飽經琢磨的暖玉。

  我在蒲團上坐下,接過閆霜行遞來的茶水,茶水不熱不冷剛剛好。“霜行哪裏失算,連衣服鞋子都替我算好了,這不是一如既往的周全。”

  閆霜行的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隻見那是一雙嶄新的筷子,“還是失算了,讓你一路過來走的那樣狼狽。”

  我將頭發散開,用筷子將頭發重新挽過,比原來的短簪子爽利多了,筷子真的是挽頭發神器。

  “有缺憾,才顯得這周全更加難能可貴。”我嘬了一口清茶,對閆霜行笑著說道。

  閆霜行將白玉笛子遞到我手上,“天冬不介意就好。”

  “想聽什麽,這裏風景真是讓人心情舒暢,點一首輕快的曲子,我吹給你聽。”我看著眼前桃花灼灼的小院,心裏很是舒暢。

  “那就桃夭可好,隻是稱這景色,不為其他的。”閆霜行輕輕轉著手中的茶杯,低聲說道。

  我調了調笛膜的鬆緊,好奇的看了閆霜行一眼,“其他,其他什麽?沒什麽,我就吹了。”

  閆霜行躲開我探問的視線,看著院子中不時飄落的花瓣,並未回話。

  桃夭這個曲子確實好聽,簡單且明朗。我將笛子放在唇邊。一個一個音符從白玉笛子中蹦蹦跳跳的跑出來,在這山間的小院中歡快的盤旋,花舌跳脫,吐音輕靈。山林中有鳥兒不時清啼,與笛聲應和,一片野趣。

  雲層漸漸淡去,陽光透過層層水汽,在不遠的天空之上灑出一道七彩的綢帶。

  “若此時告別人世,霜行也算今生無憾了。”閆霜行望著遠處的彩虹,喃喃的說道。

  “嗯?你剛剛說什麽?”曲終還有餘音未奏完,因為笛音的影響,我並沒有聽清楚閆霜行說了什麽。

  閆霜行對我溫和地笑了笑,將我麵前的茶杯續上,“沒什麽,我是說這樣的畫麵,我會在腦海中記一輩子。”

  “哈哈,這地方,空氣好,風景好,茶也好,我也能記上一輩子。”我舉著手中的茶杯對著閆霜行笑道。

  “好是好,可惜總有離開的時候。”閆霜行望著遠處的彩虹,神色迷離。

  我將茶杯放下,想起一句古詩挺應景,“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時古難全。與其感歎這次離別,不如期待下次歡聚。霜行平平安安的跨過眼前的坎,我們以後有的是歡聚的時候。”

  我的寬慰應該是起到了效果,閆霜行眼角眉梢的苦澀似乎有化開的跡象,隻聽他長歎一聲,“嗯,霜行覺得祝姑娘說的甚是有道理,可惜沒酒,不然霜行肯定要浮一大白。”

  “沒酒有茶啊,喝個水飽也算是有誠意啊。”我歪頭笑著看他。

  誰知,他竟然真的一仰頭將手中的茶水喝了個幹淨,“誠意是有了,就是有些燙嘴。”

  眼見霓霞散去,日影西垂。天邊像是被誰家的姑娘不小心帶翻的胭脂暈成一片粉紅。

  “衣服想來還沒幹透,姑娘可以去屋裏找個包袱皮,將衣服包好帶回去。眼見天色不早,咱們這就回去吧。”閆霜行倒盡了壺中的最後一杯茶,笑意溫暖。

  我點點頭將杯中的茶飲盡,“那霜行等我片刻,我馬上就好。隻是我們回去的時候還走那一條暗道嗎?”

  “不了,我們從別的路回去。總不能讓姑娘跟我出來一次盡是遭罪。”閆霜行從蒲團上站起來,撣撣坐的有些發皺的長衫。

  “那怎麽回去?”

  “山人自有妙計。”

  見他不說,想來他再缺錢也不能把我賣了。我便自顧自的回到房內將衣物收起,收拾衣物時,那顆李鶴年塞給我的蠟丸自衣服中滾了出來。

  我看著手中的蠟丸,思索半響,想來第一次李鶴年見我時應當是故意做出令我厭煩的樣子,再隨口提到董相思應該也是故意的。隻是不知道她僅僅隻是董相思的傳訊人,還是也有刀莊暗樁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