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春晝六
作者:緩緩有夢      更新:2020-05-23 22:05      字數:2112
  “我去布政司衙門,明州百姓上百萬,都改種桑苗,豈不是要餓死人?”程大人一臉怒火中少,語氣嚴厲。

  見他著急,我趕忙把路讓開,“那大人慢走,我也瞧著這政令奇怪,本想問問您來著。”

  程硯同我擺擺手,“這政令何止是奇怪,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天家為君父,這政令與殺兒吃肉何異!”

  說罷,程硯便急匆匆的向著布政使衙門走去。

  我回頭又將告示看了一遍,默默記在心裏。

  午後,祝老爹反常的待在家裏,且換了閑適的衣服坐在院子中的樹蔭下,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手的折扇。

  我搬了把瘸腿的凳子坐到他身旁,“爹,今日不該你休沐,你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程筆架跟布政使吵架去了,現在吵不出來個結果,我先歇歇,等程筆架吵完了,我去收拾場子就是了。”祝老爹說這話時,異常的老神在在。“去把棋盤搬來,咱們爺倆下盤棋,也讓我好好想想,從哪裏收拾,才好周全。”

  棋盤在瘸腿的小幾上來回晃蕩,很是不穩。我換了好幾次方向,地麵不平就是不成。

  祝老爹看著我深深的歎了口氣,起身找了快碎石回來,將小幾的腿墊起來,小幾瞬間穩如泰山。

  “要讓桌子穩當法子多的很,除了找一塊平地,還可以給它墊個腳,實在不行還能將腿都鋸成一樣齊的。總要找到那個眼下最好用的才是。”

  祝老爹的人生課堂又開始了。我在凳子上坐的端正,開啟認真學習模式。

  “爹還是您要執白棋嗎?”

  祝老爹從棋盅裏拿出一把棋子,“啪”的一聲扣在桌上,“這次你猜單雙,你猜對了就是黑棋,猜錯了就是白棋。”

  我看了眼盅裏的棋子,又看了看祝老爹厚實的手掌,實在是看不出來是單是雙,隻能猜一個,“單。”

  祝老爹翻手,四枚白子靜靜的躺在棋盤上,這一局我失了先手。

  黑子落與東南星位,祝老爹開口說道,“那三封信看完了嗎?且說說你沒想明白的吧。”

  我自去拿白子占了西北角,“定州的事情明白也不明白,五殿下把明州攪了個天翻地覆,卻沒給自己撈半點功勞,不懂。不過我看著他想辦的大多都辦成了。”

  “你可還記得他手裏的那一百五十萬兩銀票,他可沒給自己留下,全填了國庫,隻不過這事兒做的隱蔽,隻說是他自己吞了,不過是替天家他賺不賺。”祝老爹布子在西南,笑著說道。

  我繼續落子西北打算先布好自己的局,“他不在百官麵前賣好,頂著個中飽私囊的名頭,卻實實在在是替天家賺了大錢。畢竟這天下是天家的天下,天家說他一句好誰都要說好。”

  祝老爹點頭笑而不語,繼續落子。

  “那第二封信呢,西北戰事,是不是真要打了?”我一邊隨著祝老爹落子,一邊繼續發問。

  “魏介他爹,魏老將軍就是西北的一座城牆,城牆外隔著一匹狼,那狼一日大過一日正值盛年,可那座城牆被西北的風沙日日侵蝕已不如從前。還記得我們家是靠什麽起家的嗎?”祝老爹開始在棋盤中西北的位置布子,卻不動聲色。

  這個我還是記得的,“祝家是靠糧草,軍資起家的。可是祝家現在不是已經不插手了嗎?”

  “是不插手了,可還要為了糧草出手。你可還記得定州空空如也的糧倉。程筆架在明州執政三年好不容易填上的糧草,也叫去年定州一戰給打空了。其實空的不僅僅是定州、明州,更是國庫。”一字落下,西北的白子被黑子咬掉一大塊。

  國庫空了自然要想辦法填,所以改稻為桑其實是為了填充國庫。祝老爹這樣一說我忽然就明白了。

  “所以改稻為桑是為了填國庫,誰提的改稻為桑就是誰主張的毀堤淹田?”我看著祝老爹,說出心中的猜想。

  祝老爹點點頭,“這詔書是秦相建議天家起草的。”

  “這堤壩難不成也是秦家派人炸的嗎?”我忍不住追問到。

  “那倒不知道,暗樁還沒把消息報過來,隻說是查到了欽州,卻不知道是誰動的手。這一局我們失了先機,有些被動。”祝老爹一邊說著一邊皺著眉頭落子。

  我看著自己失了先機被吞掉一大塊的棋局,摩挲著棋子,一時不知如何下手,“改稻為桑是為了蠶絲,有了蠶絲要織布,這織布自然要織造局來,可是閆霜行不過是個商人,難不成是他說動了秦相?”

  祝老爹將我本來要落下的子攔住,“這你可就大大想錯了,自來士農工商,商字最末,他閆家想做大自然是要聽朝廷的話,要維護好上麵層層官吏。你可還記得我們在定州時的投田,和常例銀子?”

  “記得啊,當時咱家可全靠那個支撐,不然那麽大個宅子,光是爹您的那點俸祿,咱家怕是要喝西北風了。”畢竟當時那個數目對我遭成的震撼,我到現在依舊記憶猶新。

  祝老爹落下一子,也歎了口氣,“程筆架把大楚律例背的爛熟,抓著這常例銀子細查,大大小小戳翻了不少官員才填齊了明州的糧倉。我給你的錢,你也省著點花,今年咱家除了投田也沒有別的收入了。總不能叫你祖母接濟。”

  “可這常例銀子跟閆家又是什麽關係,難不成秦相抽常例銀子都抽到閆家頭上了?”之前定州抽的各種鹽稅銀子,我雖然覺得這銀子奇怪卻也是衙門的人送來多少,我就照單全收。

  “總要知道為什麽閆家一定要做成這五十萬匹絲綢的買賣,才好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祝老爹落下一字,可這一字卻不生不死。

  我靠近棋盤,沒看明白這一步是何意,離遠些,看看棋盤再看看一臉沉思的祝老爹,還是不明白他意欲何為。

  不待我的話問出口,祝老爹就又攔住了我要落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