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樂陽大長公主寵愛幼子，故而凡是道賀的人家，她都親自接見，再留下或是相熟，或是親近的女眷說話，其餘賓客交給林氏親族接待。饒是如此，樂陽大長公主也覺得口舌生燥，正端茶用，不經意間蕭揚歡姊妹幾個含笑安坐，任誰問話都答一句，十分得宜。

  而蕭揚歡垂眸正聽著坐在一旁的顧家長媳，謝大姑奶奶謝芳菲細聲說話，神色專注，偶有回應。

  先帝在世時，對這幾個孩子格外照拂，樂陽大長公主也曾想過是因昭哀太子夫婦早逝，憐憫他們無所依是有的。

  後來先帝對蕭揚歡溺愛寵信甚過眾多皇子公主，她隱隱覺得這個孩子，並不如看到的那樣簡單。如今看著漸漸長成的蕭揚歡，樂陽大長公主看著她身上那份過分沉斂自持又細致周到，聰慧又專注。

  便是自己，也是因為這個緣由，也忍不住對她刮目相看。

  “說起來，今日這場喜事，還是汝安同帝後提及才有的。賀氏門庭清貴，又是孝智皇後的母家，孤是極滿意的。”樂陽大長公主收回視線，含笑開口對眾位女眷道。

  蕭揚歡側首看向樂陽大長公主，因這是大婚喜事，在貴重的裝扮下又格外喜慶，連帶著一向高傲的大長公主都多了幾分親和。

  “都是皇叔和娘娘拿的主意，汝安不過是略提了提，還是兩家有天定的良緣。”當著眾人，蕭揚歡這位身份尊貴的公主是一貫的謙和多禮，輕易不會給人留下話頭。

  “要妾說可不是天定的緣分，帝後親賜，大長公主首肯，這得多大的榮耀。”

  “聽說是二公子親自向皇上提及，嘖嘖，二公子這眼光和鎮國公如出一轍，都是極好的呢！”

  在坐眾人都是人精，自然接著話頭，將鎮國公府眾人高高捧起。

  何況開國承至今的鎮國公府林氏，兵權在握多年。樂陽大長公主在皇族的影響力，在新帝登基後越發貴重，越發有號召力。

  如今娶上一位門第衰敗多年，又才漸漸起複但後勁不足的貴女做小兒媳，無疑不是在向元康帝示弱。

  而元康帝在收到信號之後，自然樂的君臣和睦，乃至給鎮國公府和唯一存世的姑母做做麵子都是有可能的。

  “看來殿下對新進門的兒媳滿意，那您是要賞什麽給咱們阿難做謝禮？”另一側陪著坐的謝家夫人笑道。

  一旁陪座的林家年輕媳婦含笑啐道，“謝三奶奶到底是心疼自家表妹的，這就護上了！”

  由著這個由頭，眾夫人適時的開玩笑起來，說說笑笑，場麵越發的熱鬧起來。

  正熱鬧時，外頭鞭炮齊鳴，立時如同烈火烹油般喧鬧開來。

  沒多會兒，鎮國公夫人李氏笑著進來對眾人道，“母親，汝安公主，諸位夫人，姑娘，新娘子已經在門口落轎了，請諸位前去觀禮。”

  樂陽大長公主頷首，“且去準備著吧，這便來。”

  眾人說說笑笑，離開花廳，路過避雨亭前往正堂時，鎮國公夫人李氏身邊的嬤嬤急急進來，“請殿下安，宮裏賜了賀禮來。”

  眾夫人又是一番祝賀，樂陽大長公主難得露出幾絲高興的神色來，連忙吩咐人按禮前往正廳見天使，聽旨意。

  嫁做人婦的謝芳菲在人群後看著一身喜慶嫁衣，笑得開心又幸福的賀清珂，倒生出幾分感慨來。她對蕭揚歡輕聲道，“賀姑娘當真好福氣。我聽母親說，林立果為了讓賀夫人安心嫁女兒，專程去了一趟賀府，立下不納妾的誓言。”

  這事蕭揚歡亦有所耳聞，賀清愉還特意來了一趟王府，說起這事。“表姐何必羨慕旁人，聽聞顧老夫人欲為小顧大人納良妾，顧夫人親自替你回絕了。女子嫁人，一半在夫君，一半在內宅，表姐可是兩樣都占了。”

  謝芳菲扶著微微顯懷的肚子，笑得滿足。顧家自顧大人入仕途，至今顧家發家不過二十載，但顧家上下都是極清醒的人。隻有顧老夫人年邁糊塗，見謝大奶奶出身好，膝下至今隻有一女，有心拿捏，可惜顧夫人和小顧大人直接回絕，老夫人至今都沒給她好臉色。

  “還是借了你的勢，家裏小妹在你府上進學，母親左右都是要顧忌幾分。”

  顧家五姑娘，是顧夫人嫡出女，走了府上崔良娣的路子，在府中跟著進女學。又因著賀清珂和林氏的婚事，京中女眷覺得廉王府的女學端的是內外兼修，有不少人家都是想來的。

  蕭揚歡聞言便明白了謝氏話中的意思，“表姐的話可叫我心虛，顧五姑娘來府上還是嬤嬤提及我才知道。這般曲折，都是親戚。”

  謝氏聞言心中一喜，自己這位表妹，尊貴是十足的尊貴，隻是鮮少與她親近。如今她遞出話來，心裏想的事倒是有幾分可能，說話越發的親和，“帝後為廉王府的女學，送了多少教養嬤嬤來，皇後更是每每詢問關切，我是沒想著她有那福氣的！”

  二人你來我往這般說著，直到從鎮國公府離開。

  幾日後，蕭揚歡在府中接到了顧府送來賞花的帖子，是顧五姑娘舉辦的。

  “顧五姑娘性子綿軟，難為顧夫人為她籌謀。”鄭嬤嬤見蕭揚歡麵色淡淡，“聽聞，顧夫人三十上才得了這麽個女兒。”

  蕭揚歡默了片刻，“吏部尚書是不是快到年歲退下來了？”

  候在一邊的朱公公回道，“衛天官前些年辦了六十大壽，因著太子殿下曾聽過他授課，奴才曾備了一份禮。去年又主持了春闈，在六部中輪換過幾次了，按著規矩，就這兩年的事了。”

  “那麽，瞧著皇叔的意思，接任的人會是誰呢？”

  朱公公回道，“吏部主管天下官員晉升，這個位置重中之重，皇上隻怕會安排自己的心腹。而吏部右侍郎楊夙城曾投在皇上門下，又在地方上曆練過。”

  蕭揚歡手裏捏著顧家的賞花帖子，在幾子上敲得篤篤作響，輕笑一聲，“這楊素城雖是皇上心腹，但他不過是個舉子出身，走的是旁道。而顧侍郎可是正經的兩榜進士出身，曆經兩朝，家風嚴禁，衛天官多半中意他。”

  朱公公瞅了一眼帖子，“那顧家此舉？”

  “不知道是出了什麽變故？但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個好消息！”蕭揚歡笑了，“給顧府回信，既然顧府的花開的好，阿芙定然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