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手中扶著的胳膊僵硬了幾分，蕭揚歡唇角邊的笑容就濃了，將張嘉融交給穀秋等人扶著。從衣袖中拿出隨身帶著的手帕，然後十分溫柔且耐心的給她擦拭了她臉上的淚漬。

  若不是蕭揚歡斜彎的那抹笑容太過刺眼，張嘉融都要真的以為，這位公主是真的端方柔和之輩。

  正在思慮如何想法子讓對方難看的時候，就聽得耳邊傳來清冷如山溪流水潺潺的聲音，“女兒家的眼淚金貴，何況是張家的女兒，你這膽怯又悲戚的樣子，倒渾然不似張家金玉堆裏養出來的一樣。”

  蕭揚歡掃了一眼張嘉融僵硬的臉頰，隨即漠然一笑就轉頭對穀秋吩咐道，“雖然失禮，但今日為先帝法舉辦事，且是張家的女兒，本宮姑且饒恕她，送她回張家老夫人身邊即可。”

  “不要，去公主不要將我送到曾祖麵前去，曾祖最是注重體統，臣女一定會被曾祖重罰！”張嘉融瞬間又哀哀哭泣，一雙杏仁眼水汪汪的惹人憐惜，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的官宦人家的妻女，哪個又不是從脂粉堆中廝殺出來。

  之前瞧的不多，現在的議論聲中倒是有了不一樣的聲音。

  蕭揚歡淡漠的將自己的廣袖從淒慘模樣的少女手中抽出，“張姑娘，張老夫人治家嚴謹不假。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你是她一手帶大的曾孫女，又是骨肉血脈。她不會無端罰你，更不會讓人欺辱你，倒是你哭的這樣淒慘，好似本宮訓斥你，責罰了你什麽！”

  張嘉融麵色一凝，果然如對方說的那樣，不是個善茬。於是乎她決定以退為進，“臣女一切聽公主的吩咐！”

  蕭揚歡瞅了她兩眼，隨即道，“本宮記得前些日子宮裏賞了不少宮花出來，穀秋你送張姑娘回去的時候，記得拿些給張姑娘壓驚。”

  張嘉融似有所動，蕭揚歡微微側身，在眾人看來，就是蕭揚歡在和張嘉融私語，實際上卻是蕭揚歡淡漠道，“你能想出這個法子，倒是聰明。隻是你卻忘了，我能讓錢氏身敗名裂從來都是因為那日她衝撞本宮之故，而是因為本宮是公主，是以禮教規矩和律法為利刃，才讓錢氏沒了命。”

  張嘉融一臉訝然之色，隨即她反應過來，“公主說什麽，臣女聽不懂！”

  “錢家大老爺和大夫人都是識時務的人，怎麽你就不一樣呢？”蕭揚歡繼續笑道，“罷了，聽不聽得懂，從來都不是一句話的事！”

  說罷，她便擺擺手，讓穀秋送她離開。

  圍觀的眾人這才散去，但仍有好事膽大之人，上前詢問道，“公主殿下，張家大姑娘為什麽拉著您哭啊？”

  蕭揚歡默然不語，隻是笑得高深莫測，讓人更加覺得好奇。

  但她不說，總有人從一開始就看到了，然後小聲的告訴眾人，“張家前段日子得了一個嫡親的姑娘，隻是這小姑娘身子不大好。張家就求到了汝安公主殿下身邊，求了太醫為其診治，這不是一直沒有回去，在嘉清縣主的莊子上住這麽！”

  “那張家人還不多謝汝安公主大開方便之門，怎麽還揪著衣袖哭上了？”有夫人問道。

  說話那人笑得曖昧，“之前張家是獨她一個女兒，如今張家有了嫡親的姑娘，這地位自然不一樣了！”

  “我等姐妹之間關係，還是第一次聽說不自己當事人，還拐著灣的尋了旁人！”有年紀小一些的姑娘嘟囔道，“嘉清縣主是張家外孫女，張家人尋常門，難道還有不接待的道理？”

  “我倒是知道一些隱情！”有年紀稍長的夫人說道，“去年公主殿下不是和錢家鬧上了兩次麽，後來那次死的那位以妾充妻的錢氏，和這位張大姑娘的生母是嫡親的堂姐妹！”

  此話一出，一片了然之聲。

  而這些蕭揚歡都沒有聽到了，自然比她更早離開的張嘉融也沒有聽到。

  但是一向耳目通透的張老夫人卻是聽得分明，她年輕的時候沒少被妾室庶女，婆母小姑整治，今日這點小風波，她不用問都知道其中是什麽緣故。

  所以，在穀秋等人將張嘉融送到張老夫人身邊後，張老夫人鄭重的拿了賞錢，客客氣氣的將人送走後，立即命人將張嘉融帶回張府禁足。

  “曾祖，您不疼融兒了麽，融兒隻有您了！”本就哭的一雙眼睛紅腫的張嘉融，這才在對上張老夫人的麵容後，心裏是真的恐慌了。

  她能在張家地位超然，得所有人關心，最重要的儀仗就是眼前的這位張老夫人將她高高捧起。

  若是張老夫人對她疼惜不在，那她在張家的日子可想而知。

  而張老夫人慈悲的麵容上含了一抹淡漠的神色，她看著眼前的少女，哭的十分傷心，突然問道她，“公主有個疑問，也正是我的疑問，你既然擔心阿珍的病情，為何不在山下就去莊子上看你大伯母和阿珍呢？”

  張嘉融的哭聲一頓，她麵色慘白起來，隨即道，“聽聞寺中香火鼎盛，融兒想要為阿珍妹妹求一求神佛，為她祈福。”

  張老夫任略帶失望的看看這自己一手養大的姑娘，她輕聲道，“融兒，你是張家的嫡女，張家教養你詩書字畫，禮教體統，從來沒有教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天抹淚，太難看了！”

  張嘉融眼睛邊上的那柱眼淚，降落不落的掛在眼眶子上，一臉無措，“曾祖？”

  “待你回去之後，曾祖回求了太妃娘娘賜你兩個教養嬤嬤，也該教養起來了，都十三歲了！”張老夫人淡淡道。

  張嘉融徹底傻了，之前張家上下提及她的婚事，都是十分默契的同意口徑，要多留她幾年，但是眼下張老虎夫人卻生出了要打發她出門的念頭。時下並不流行兒女早婚，官宦人家的女兒在十七八歲成婚尚屬正常，即便如嘉清縣主那樣早婚，也是事出有因，但是她無端被早早發嫁，若是張家沒有給出了正經名頭，她這輩子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