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揚歡神色一頓，隨即沉聲道，“既然太醫這樣說，必定是有七八分把握了，張家定然在京城遍請名醫之下才把主意打到了咱們這裏。這樣，你去叫白媽媽隨我去看一看！”

  主仆幾人坐著馬車趕到隔壁虛妄莊，才下馬車就有青衣長衫少年恭候在前，蕭揚歡瞧了他一眼，驚異道，“寧二你不是在書院功課麽，怎麽回來了？”

  寧冬弈溫和的笑了笑，“今日休沐，昨日就回來了，卻遇上了張家小姑娘的事情。”

  說到這裏，他低了低聲音，“聽嫂嫂說，張家小姑娘才過了白日不久，已經生了兩次重病了。張家上下束手無策，聽人說隨性的太醫是善兒科的好手，這才連夜趕著馬車來求嫂嫂相助。”

  蕭揚歡心裏一暖，會意一笑，“我明白。”

  此處人來人往，寧二不好點透，但是他知蕭揚歡素來聰慧，必然是聽懂了的。於是，便在前領路，一路上二人草草說了最近的近況，就到了正院門口。

  張家來人是張家大房夫婦和隨性的仆婦下人，徐凝慧見蕭揚歡親自過來，神色也凝重了幾分，蕭揚歡對她笑了笑，這才轉身對張家人道，“白媽媽是本宮乳母，於小兒一道上頗有些見地。方才太醫說孩子體弱，有些拿捏不準，本宮便將她帶了來。”

  張家夫婦抱著已經睡著的孩子，看向徐凝慧。

  後者微微點頭，張大奶奶這才將包裹孩子的棉被掀開了些，白媽媽與張大奶奶耳語幾句，二者進了內室，由白媽媽親自入室檢查。

  徐凝慧引著眾人落座，她看向蕭揚歡，“你怎麽過來了？”

  “也是有事情同姑姑商量，是關於先帝法事。”蕭揚歡隨意扯了一個由頭，隨即她的目光落在麵色焦急的張大公子身上，“瞧著張寺正的樣子，倒是叫本宮想起了早些時候先帝撫養阿平和姑姑養育阿庸的時候了。小兒不善言語，病痛來襲，隻能哭喊，隻有大人替他們撐著。”

  徐凝慧扶著顯懷的肚子道，“可不是，大表哥且得穩住，大表嫂已經心焦如此，阿珍還是足月生產，定能安然無恙。”

  張寺正聽了蕭揚歡和徐凝慧一番言辭，雖然依舊焦急擔心，但好歹麵上沉穩了些。

  一炷香後，白媽媽和張大奶奶從內室出來。

  張大公子率先迎了上去，張大奶奶一個人抱著孩子，對著丈夫說著什麽，白媽媽則是為不可見的對蕭揚歡點點。

  坐在主位上的徐凝慧想起身，卻被蕭揚歡按下，隻聽得耳邊有清冷的聲音響起，“我記得幾年前，吉安候從承歡宮取走了三枚百花丸，姑姑用了一枚，後來生產又用了一枚，最後那一枚可還在？”

  徐凝慧心頭一震，想要問話，卻被蕭揚歡搶白，“是用了麽？”

  “沒有，在我的小私庫放著，就在莊上。”徐凝慧連忙將臉上的震驚之色遮掩下來，低聲詢問，“我去取來？”

  蕭揚歡點點頭，隨即看向穀秋，後者對伺候在屋內的人揮揮手，隨著眾人一道退出門外。

  張家人心領神會，定然是這位白媽媽看出什麽了，汝安公主這才清退下人。

  “公主，可是我的女兒阿珍，有什麽，不，不妥之處？”張大公子幾乎艱難的將話說了出來，張大奶奶已經淚如雨下。

  蕭揚歡抬頭看來，眼眸深沉如夜幕，但細細看來，其中尚有幾粒星辰閃爍，她柔聲道，“是有些不妥，不然這個時候的孩子最是貪睡好玩，也不會這樣老哭。你們在京城應該是請了不少太醫大夫，也聽了不少話吧！”

  張寺正清雋的麵容上愁雲漫步“是請了不少大夫，也托宮中的太妃請了太醫入府，都沒能查出個由頭來。臣也是聽人說先帝賜給郡王的太醫，醫術了得，這才相求到表妹名下！”

  這原是有些尷尬的事情，畢竟張家人相求也沒有求人的態度，而蕭揚歡也不是小器的人，在這個上麵計較禮數。何況張家此等行為，是有些避嫌的意思在裏麵。

  蕭揚歡緩緩起身，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一步一步走到張大奶奶身邊，瞧了瞧昏睡的小女孩，“這樣可愛的孩子，看的人心頭軟軟的。季節替換，冷熱交替，這個時節最是容易病痛，隻是太醫醫術了得，隻能醫病，卻醫不了人心。”

  白媽媽在一旁補充道，“奴婢方才仔細詢問了小姑娘發病時的狀況和日常接觸的東西，張大奶奶對孩子上心，回道的一清二楚。”

  張家夫婦都目光灼灼的看向白媽媽，白媽媽沉聲點頭道，“張小姑娘不是病了，應該是中毒了！而且，中毒的日子不短。方才奴婢暗中掐了一下小姑娘，但是小姑娘並無反應，若是再晚一日，隻怕······”

  張大奶奶聽了這話，當時就支撐不住，險些癱軟在地。

  “是誰，這樣狠心，阿珍才多大啊！”張寺正眼中又悲憤之意湧起，低吼哀痛道。

  這時，徐凝慧手捧一隻漆黑的匣子從外進來，然後取了鑰匙，將匣子打開，取出一直素白瓷瓶，從裏麵倒出一隻雪白渾圓的藥丸。

  “這是百花丸，大表兄和大表嫂應當知道這枚藥丸。”徐凝慧將雪白的藥丸放在二人麵前，“無論何種病症，隻要有了它，至少能延緩一段日子，昔年我是靠著它才挺過一次又一次生死劫難。”

  原本想接住百花丸的張寺正的手頓了頓，他看向哀痛不止的妻子和昏睡不醒的女兒，沉吟片刻後道，“我明白。”

  蕭揚歡的唇邊，徐徐展開一抹笑容，“姑姑說的隻是百花丸的一種用處，內廷爭鬥向來狠辣，下毒最是難以查證，所以這百花丸最大的用處是解毒，可解百種毒藥。”

  徐凝慧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這倒是巧了。”

  隨後，傳來太醫斟酌用量，白媽媽在一旁推測下毒的方法和手段，張大奶奶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救之後，眼底那簇火光便開始熊熊燃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