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香丘何處
作者:爾等      更新:2020-05-23 21:05      字數:4363
  當日,元康帝抵不過好幾位朝臣明裏暗裏的指摘他冷血無情,加上宗親的建議,最終命大理寺卿陳大人將世子妃謝氏母子的墳塋找到,將其改葬到皇陵。

  同時又讓勇王協理此事,配合陳寺卿。

  蕭揚歡得到消息之後,在院子裏的山茶樹前站了許久,直到鄭嬤嬤走進道,“徐老太爺帶著兩位公子求見。”

  蕭揚歡略挑眉,徐老太爺住進清淨寺約莫一旬了,二人從未有過來往,這會兒來她這裏,倒是應了那句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不管來者何意,總是要顯露出來,雖然這位老太爺在先帝在世的時候就被叫做老狐狸,話不需要如何聽,隻需要看總成。

  何況,蕭揚歡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隻得這位老太爺算計的。

  “將徐少卿請到正廳安坐,沏雲霧茶,本宮換一身衣裳就去。”蕭揚歡吩咐道。

  鄭嬤嬤躬身退下,蕭揚歡進了內室喚了重錦和疊翠取衣裳來換。

  疊翠選了一件乳白色銀絲繡曇花紋的菱錦長裙,麵上再穿一件粉白繡丹山彩鳳紋的交襟為蕭揚歡換上,重錦拆了發髻,特意梳了才從白媽媽那裏學來的朝雲髻,然後再戴上一頂由珍珠串起來的茶花冠。

  蕭揚歡對鏡子照了照,鏡中人容色出成,眼角眉梢已見絕色,但仍舊稍顯青澀,反而增添了一股獨有的韻味。

  抬手製止了重錦準備再往發髻上插翠羽釵的手,蕭揚歡淡淡道,“佛門之地,豈可盛裝,尋常即可。何況我裝扮的再華麗,這個年紀也壓不住。”

  重錦道,“可是奴婢覺著徐老太爺這會兒來見您,未必好意?”

  “也不見得是壞事!”蕭揚歡換了一對玉質上可的軟玉耳環,起身離開了內室。

  在徐老太爺剛剛咽下一盞雲霧茶的時候,蕭揚歡帶著蕭扶歡姊妹二人,漫步從外進來。徐家祖孫三人立即起身,“拜見公主、慶寧縣主!”

  “老太爺客氣,且坐!”蕭揚歡安坐上位後,淺聲道,“兩位小公子今日沒有去了智大和尚的院子聽禪麽?”

  徐五郎年紀尚大些,便抬手道,“昨日在了智大和尚處,桐和六弟承棠言語冒犯,特來請罪。”

  蕭揚歡一愣,麵帶不解的看向徐老太爺,“老太爺治家有方是先帝盛讚的,不過我卻是不知府上五公子和六公子說了什麽事情,竟讓您帶著他們親自上門來?”

  徐老太爺沉聲道,“昨日在了智處,廉郡王抄書的時候,被我這兩個不爭氣的孫子氣哭了。公主不知道麽?”

  蕭揚歡眸光輕輕從徐老太爺身上略過,在徐家兩位公子身上停留片刻後再看向鄭嬤嬤。

  後者道,“順娘提了一句,郡王在了智大和尚處哭了,但是郡王回來的時候,不許多說,奴婢知道也不多。”

  蕭扶歡看了那麵帶愧色的兄弟二人好奇問道,“阿平自懂事之後,鮮少哭,你們說什麽了,竟能將他氣哭?”

  徐老太爺目光沉沉的看向二子,冷冷道,“縣主垂問,還不快說!”

  徐五郎瞥向自家祖父,額際隱隱有汗冒出,“回縣主的話,是桐出言不遜,提及了昭哀太子。”

  “你們說什麽?”蕭扶歡瞪眼看向二人,小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徐五公子和徐六公子的頭垂的更低了,蕭扶歡氣惱不過,轉頭看向蕭揚歡,“阿姐?”

  蕭揚歡擺擺手,“在寺中住了大半年了,怎麽一點嫻靜也沒有!徐老太爺還在,徐家的兩位公子做錯了事情,自然有長輩責罰!”

  徐老太爺顫巍巍的起身道,“老臣惶恐,今日帶了這兩個逆子過來,便是請公主責罰!”

  “阿平性子平穩,他向來是不願多生是非。既然他本人都無意追究此事,本宮和縣主雖是長姐,但也要尊重他的意思!”蕭揚歡麵如春風,和煦溫婉,又令人將跪在地上的兩位公子扶起來。

  蕭扶歡不悅的扭過頭去,不再看向堂上。

  徐老太爺眼眸中精光閃過,他又道,“昭哀太子生辰將近,不如公主罰他們去佛寺前跪著贖罪?”

  蕭揚歡含笑看著堂下才站起來的兩位小公子,溫柔的笑道,“既然徐老大人執意要給小公子們一個教訓,本宮也不能拂了您的心意。這樣,先帝祭日在即,本宮手上還缺些手抄的地藏經,二位小公子若是能沒人抄上三部,本宮便不計較了!”

  徐老太爺一怔,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有些意外,但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虎著一張臉訓斥兩位小公子道,“還不謝過公主和縣主!”

  蕭揚歡回頭看了蕭扶歡一眼,“你不僅是縣主,年歲還比徐六公子大。不看僧麵看佛麵,姑姑平日裏待你我都好,莊子裏的產息,嫁妝鋪子裏的新貨,每每都會送些來。前幾日你念叨的點心,還是姑姑派人送京城買了送上山來的。”

  蕭扶歡聞言這才轉過頭來,輕聲道,“阿姐,我知道錯了。”說著,又看向站在堂下的徐五公子和徐六公子一眼,“哼,看在姑姑的份上,不和你們計較,但是我一定會告訴姑姑的!”

  “小孩子氣,穀秋,前兩日皇叔差人送了好些內廷的點心來,你去裝些給兩位小公子用!”蕭揚歡依舊溫柔如斯。

  徐老太爺半垂眼眸,輕聲道,“公主當真大度!”

  穀秋將精致的點心端上來後,徐家的兩位公子便坐在一起,品嚐點心。大概是這點心稀罕的緣故,二人小口小口的吃著,細細品嚐的樣子,像極了清淨寺中滿山亂竄的小鬆鼠。蕭扶歡瞧著有趣,便起身到二人身邊詢問。

  “不過是學了父親處事的皮毛而已!”蕭揚歡收回視線淡淡道,“老太爺覺得本宮可有不對之處?”

  徐老太爺盯著她看了半晌,對方一臉嫻靜之色,終是搖搖頭,“來之前,老臣覺得有所不妥,來之後,倒是沒了這種感覺。當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既然老太爺覺得沒有錯,那就好。”蕭揚歡莞爾笑道,“今日一早,本宮收到消息,說皇叔同意了言官的諫言,要將世子妃謝氏母子的骨骸尋回後好生安葬皇陵。之前就有傳言說,世子妃謝氏的棺槨是葬在嘉清縣主的嫁妝莊子上,正是山下的虛妄莊。”

  說到這裏,蕭揚歡略頓了頓,抬眸看向徐老太爺。後者坐在客位上,穩如泰山,從那張臉上絲毫看不出不妥之處來。

  “說起來,清淨寺山下莊子不多,皇莊一個,虛妄莊一個,樂陽大長公主的莊子一個,再有就是勇王府一個,還有顧家一個了。”蕭揚歡細細數來,“他們也不算隨意攀扯。”

  徐老太爺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沉聲道,“皇莊、大長公主的幌子、勇王府的莊子都是從皇家分賞出去的。之前都是各個皇室親眷的莊子。虛妄莊是謝家出賣的莊子,顧家那個是祭田莊子。又在清淨寺的山腳下,慧兒隻怕又要不得安生了!”

  徐凝慧母子住在虛妄莊好長時間了,一直不提回去的事情,徐家顧著她的身體尚未養好,吉安候府內並不安寧,寧冬榮也不敢提出將她們母子接回去的打算。

  若是因為此事,徐凝慧母子因為要避開紛亂而回到京城。那麽是否還是落回了那人的算計呢?

  顯然,主次座上的二人都想到了此處,蕭揚歡笑道,“時常聽姑姑說,她在家的時候,您和老夫人最是疼愛她憐惜她。如今姑姑成婚生子,您又在清淨寺中,正好一麵養身體,一麵孝敬您。”

  徐老太爺微微遲疑,“寺中客院不多!”

  “無妨,我的琉璃院尚且還能住下人,阿平和阿芙的院子騰出來給他們母子住也是可行的。”蕭揚歡看向徐老太爺輕聲道,“阿庸這些日子長得真快!”

  徐老太爺心中意動,阿庸生的不似父母,倒是和徐承楠十分相似,想來外甥肖舅。又想了想眼下京城內的處境以及山下的情況,卻是不容徐凝慧帶著尚未足歲的孩子再住下去。

  “那老臣便給慧兒送信,讓她帶著孩子上山來住一斷時間!”徐老太爺沉思許久,最終說道。

  蕭揚歡微微頷首。

  次日一早,徐凝慧帶著阿庸和一些下人箱籠上山來住。

  蕭揚歡昨日問了阿平和阿芙二人的意見,二人都很樂意和長姐住一塊,最終阿芙沒能爭過阿平,應為後者拿了徐五徐六欺負他的事情說事。

  蕭扶歡敗下陣來!

  午後,蕭揚歡姊妹和徐凝慧三人坐在書房中彈琴,蕭扶歡麵前放著一張古箏,錚錚清音從她手下傾斜而出,隻是彈了半曲又停了。

  蕭揚歡背靠窗欞,手上拿著琴譜正看著,聽得她琴音戛然而止,開口問道,“怎麽回事,已經第三次了!”

  徐凝慧笑道,“阿芙是心裏裝了事情吧!”

  “阿姐,世子妃的墳塋真的在姑姑的莊子上麽?”蕭扶歡睜大眼睛看向蕭揚歡。

  蕭揚歡放下手中的琴譜,“按理來說應該在。”

  “那究竟在還是不在呢?”蕭扶歡疑惑道。

  徐凝慧看了蕭揚歡一眼,後者繼續道,“這個麽,這會兒陳寺卿應該知道了!”

  而站在虛妄莊一處墳塋前的陳寺卿看著一處隻有幾件陪葬卻無屍骸的空棺,不禁問道挖墳的衙役,“可是陳土?”

  衙役上前查看半晌後回道,“是陳土,而且在挖棺的過程中,並未有挖掘的痕跡。”

  站在一旁的徐二老爺嘖嘖稱奇,“大人,難道這棺槨中的屍骸化了不成?”

  勇王拍了拍徐二老爺的肩道,“徐二,你這話問的可不對,埋了五十年了,又不是什麽風水寶地,也棺槨也不是什麽尚好的棺材,隻有一些陪葬的金銀之物,肯定是化了!”

  陳寺卿回頭瞥了二人一眼,沒好氣道,“最好是化了!”

  二人聽出弦外之音,一時語塞,不禁想到,若是沒化,要麽被葬在別處,要麽被人取走了。

  無論哪一種都不好交差!

  衙役在挖開的棺槨附近取證據,仵作小心的將棺槨中的金銀陪葬之物取出,待祛除表皮的汙漬之後,將其呈給說話的幾人。

  陳寺卿一見到那枚玉佩上的鸞紋圖案,心頭稍稍安定。

  勇王湊近了些看那支鳳釵,指給徐少卿看,“你瞧,這做工是幾十年前的樣式,我母妃留下的嫁妝中就有相同的一隻。聽說是一家金銀樓出的樣式,他家的工匠打磨金器有特殊的習慣,就是著鳳羽瞧著根根分明,但是觸手光滑,若是細細看著,就是有些顏色上的差距。”

  徐少卿細細辨認,果然看到了細微的顏色察覺,抬頭問道勇王,“怎麽說?”

  “這金釵賣的極貴,聽聞當年這工匠一共做了不到五支,一直進獻給了孝智皇後,被賞賜給了我母妃做陪嫁,其餘的都進了各大世家的夫人姑娘的首飾匣子中。”勇王道。

  “嘖,你這說了等於沒說啊,五十年前的事情了,追查一隻金釵的下落。何況這五十年裏麵,萬一有了會相同手藝的人呢?”徐少卿不屑道。

  陳寺卿這個時候道,“還有那枚玉,是貢品。”

  勇王和徐少卿說話聲一頓,二人都看向那枚不怎麽起眼的玉佩來,玉佩呈半月狀,也沒什麽稀奇之處,半晌也沒瞧出什麽來。

  陳寺卿目光落在不遠處忙綠的眾人身上,閑閑開口道,“五十多年前,太宗在世的時候,曾經有一塊玉石被進貢到宮中,因玉中有一團形似鳳凰的血沁,便被太宗命能工巧匠雕做皇後印璽。”

  “而那塊玉剩下不少料子,太宗皇後見浪費便讓工匠給當時的幾位王妃都雕了一塊玉做信物。工匠為了討皇後歡喜,便將剩下的料子雕的十分精美又精巧,這精巧之處便在於,分開時玉佩能做信物,所有的玉佩和印璽歸攏一處,便能合上!”

  “所有玉合上之後,便是一塊完整的鸞鳳圖案。而這幾十年間,先帝曾在各處收攏王妃信物,隻差一塊。”

  說著就將那塊玉佩拿起來,向陽而舉起來。

  陰影下,那塊玉中透露出半隻翅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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