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教妹(二)
作者:爾等      更新:2020-05-23 21:05      字數:2672
  次日一早,徐凝慧拜訪,彼時蕭揚歡正做完早課,見她帶著阿平進了院子,便吩咐人多添置一雙碗筷。

  二人坐在暖閣中用飯,蕭揚歡給徐凝慧夾了一隻金絲卷饅頭道,“我還以為你昨日就要上山的!”

  徐凝慧咬了一口金絲卷饅頭,滿口鹹香,“是白媽媽的手藝吧,我原是這樣打算的。隻是祖父派人到莊子裏傳話,讓我晚一日上山,容他收拾箱籠。”

  “準備常住麽,都帶了箱籠來?”蕭揚歡夾了一筷子筍絲,配著熬得濃濃的米粥用了。

  徐凝慧喝小半碗米粥後才道,“五弟和六弟跟著來了,四弟被留在家中準備今年的春闈。”

  蕭揚歡點點頭,難怪要安置箱籠,徐家五郎徐承桐是徐貴嬪的父親徐二老爺最小的庶出兒子,徐家六郎徐承棠是和徐凝慧一母同胞的姐弟。

  如今徐六郎跟著徐老太爺起居,是要跟著來。徐五爺一直跟著徐二夫人身邊,如今怎麽也跟著來了?

  許是看出了蕭揚歡的疑惑之處,徐凝慧彎嘴笑道,“六郎性子跳脫,非要拉著五郎來。祖母和二嬸早就不耐煩他們兄弟二人在家鬧騰,都讓祖父帶走。”

  “徐四爺要在家中備考,少了這兩位主兒鬧騰,也能清淨不少!”蕭揚歡一語道破,“我猜,也隻有徐老太爺能鎮得住他們!”

  然而徐凝慧卻搖頭,“在家裏,隻要完成了祖父布置的課業,都不大約束他們的行為。所有祖母和二嬸才將他們趕出來!”

  蕭揚歡不禁莞爾,想來這二人都是極為鬧騰的主兒。

  用了早膳,蕭昭佑去了了智大和尚那裏,徐凝慧帶著阿平去了徐老太爺處,蕭揚歡坐在書房內,對著古譜聯係箜篌。

  門吱呀一聲之後,邊沒有動靜。

  蕭揚歡停下了撥弄箜篌的動作,回頭看去。

  蕭扶歡低垂著頭,走到蕭揚歡麵前,低聲喊了一句長姐,便沒有說話。

  “都知道了?”蕭揚歡見她這幅樣子,便知道她是見到了,也聽到了。

  蕭扶歡如同蕭揚歡一道,跪坐在她身側,揪著蕭揚歡身上的那件水藍色織錦長裙,默然點頭。

  蕭揚歡回頭看了她一眼,又默了默才道,“我以為今日來是同我說些什麽的?”

  蕭扶歡鬆開了手,“我和良媛還有鄭嬤嬤看到了長姐為我準備的嫁妝,鄭嬤嬤告訴我,長姐一早就在留心這些了。是我錯怪長姐了,我不該聽信母嬪的話,妒忌長姐······”

  “你沒有想明白,我以為一夜過去,你會想明白的!”蕭揚歡打斷了蕭扶歡期期艾艾的辯訴聲,“你以為我開私庫是想讓你看到我給你留的嫁妝比李良娣的多麽?”

  蕭扶歡愕然抬頭,眼睛裏滿是驚訝之色。

  蕭揚歡的臉上卻是從未對蕭扶歡展現的肅然,“你是縣主,是內廷女眷,是宗室貴女,金銀器物自你生來到你死都不會缺。你的目光就隻會存留在那些無用的器物上麽?”

  蕭扶歡被森冷的訓斥聲嚇得不敢回嘴,隻得默默流淚。

  “我問你,金嬤嬤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許她近身伺候,為什麽大冷天讓她在院子裏罰跪!”

  “是嬤嬤打碎我喜歡的瓷杯!”蕭扶歡錯開蕭揚歡的目光,低聲委屈道。

  蕭揚歡抬手,將放在幾子上的那隻琉璃盞狠狠一掃,琉璃盞應聲落地,“是這樣打碎的麽?”

  明明是清脆悅耳的聲音,落在蕭扶歡的耳中,如同驚雷落地一樣令她膽寒,她往後一倒,隻能以手支撐,“長姐!”

  “你還不知道錯麽,不辨是非,毫無主見,對下嚴苛,對上期瞞!你慶寧縣主當真是威風啊,逼得先帝親賜給你的教養嬤嬤在院子受凍以致生病。”蕭揚歡起身,背對蕭扶歡。

  在書案上翻找一遍,找到了好幾分折子,狠狠的砸在了蕭扶歡的眼前,“今年也十歲了,自己看看,這上頭寫的是什麽!”

  蕭扶歡伸手將穩穩落在自己眼前的幾本折子翻開,入目的字眼,令她呼吸一致,麵色泛白。

  “你以為憑著李良娣在京城散播的那些你在床前伺候他湯藥的事情,就能為你博得美名兒,然後在世家中挑選合適的夫君,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麽?”蕭揚歡好不譏諷的笑道。

  蕭扶歡眼淚不止,緊咬下唇,對比折子裏的那些彈劾她苛待先帝賜的教養嬤嬤的話,蕭揚歡的話更令她羞愧,“長姐一定要這樣說麽!”

  “那你為何要這樣做!你姓蕭,是南楚的縣主,不是尋常世家女,隻有你挑別的份兒,沒有別人挑你的份兒!別人歡喜也好,不願也罷,都得接受!”

  “堂堂正三品的縣主,竟然學了這些手段,令本宮羞恥這些年對你的教誨!更讓先帝特地從內廷為你精心挑選的金嬤嬤的苦心,更讓父親蒙羞!”蕭揚歡按著心裏的那股隱匿許久的怒氣道。

  蕭扶歡淚眼婆娑,“長姐有皇祖父親自教,有謝家外祖母提點,可是沒人教我如何做縣主,長姐你說我該如何!我難道不該聽母嬪的麽?”

  “所以,你就聽李良娣的話,學做世家女子,棄了蕭氏的尊貴?”蕭揚歡反問道,“沒人天生就比誰更會規矩,禮儀周到,處事穩妥。人前顯貴,人後受罪!”

  “你以為皇祖父的寵愛是那麽好得的?那七姑姑可是皇祖父最小的孩子,為何她直至皇祖父離世前無封號,是陳家不夠顯達,還是陳貴嬪不安分?”

  “蕭扶歡,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今生今世我再也沒有旁的妹妹了!”

  蕭扶歡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聲泄露一絲一毫。

  蕭揚歡見她這般樣子,知道她鑽進了胡同裏,閉了閉眼,“說說這折子的事情吧,除了從內廷跟來的那些宮人外,在各院巡邏的侍衛都是皇叔派來的。你猜猜我們身邊有多少耳目,每日做的事情又有多少人知道?”

  “你誣陷自己的教養嬤嬤,不顧她的臉麵,不顧你自己的臉麵責罰與她。可憐金嬤嬤一心待你,大雪天氣竟然被你罰跪半日,生病竟然不管不顧。你以為金嬤嬤是攝於你慶寧縣主的威勢才順從的麽。她是體諒你那自私又可笑的自尊心,保全你若是因她反抗而累你最後的顏麵掃地!”

  “若非我提前收到消息,這些折子就要送到龍案上了,你身份尊貴,必然不會如何,最多發俸禁足。而李良娣是一定會被重罰,教唆宗室女行不端之事,不是賜自盡,就是在皇陵中守陵!”

  一番話,說完,蕭揚歡看著她怔愣的模樣,心裏有幾分心疼,目光在觸及到她手邊的那幾道折子時,挪開了眼睛。

  “你不知悔改,本宮以長姐以公主的身份罰你麵壁思過半月,抄足十部地藏經。李良娣風寒至今未愈,隻怕是山上清苦所致,我會派人將她送回李家安養,什麽時候學的安分守己,知道規矩體麵了,什麽時候接回來。”

  蕭扶歡聞言,連忙跪到蕭揚歡麵前,緊緊揪著她的長裙,“長姐,我錯了,我錯了!你不要送走母嬪,她還沒有好!何況哪有宮嬪回娘家的事情,她會受不住的!”

  蕭揚歡看著蕭扶歡,心痛越盛,“李良娣裝病如此得心應手,這樣不體麵的事情,也不怕的!若是你再求,長姐隻好遵行當年先帝口諭,將其送到皇陵,了此殘生。”

  蕭扶歡驚愕的仰頭看向蕭揚歡,忘記了求饒,忘記了哭泣,甚至連她自己如何回到自己的院子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