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紅塵內外
作者:爾等      更新:2020-05-23 21:05      字數:2113
  了智並未接話,目光平和的落在不遠處一板一眼正在看書的蕭昭佑身上,“阿難施主,你這些日子早晚課業鮮少落下,為什麽心思仍舊不定呢?”

  這話可謂十分不留情麵,而蕭揚歡也不生氣,了智大和尚說話一向如此。

  “我雖身在方丈內,心卻在紅塵中。雖然抄寫經書幾十遍,倒背如流,但對其中道理,知道的卻淺顯的很。甚至,很多時候比不上一位居士知道的多。”蕭揚歡的目光隨著了智的目光看去。

  稚子讀書,童聲淺淺入耳,伴隨著室內檀香嫋嫋,本就是清淨所在。

  半晌,了智大和尚伸手為蕭揚歡斟茶,“我知你速來不喜這茶,但是今年寺中大半的苦茶都入了你的口袋。京城都傳,住在清淨寺的阿難施主,對苦茶十分喜愛,連著送進宮的賀禮,多半都是苦茶。”

  “我不過是,接花獻佛,意不在此!”蕭揚歡浮躁的眼神,有了沉澱的跡象。

  “我知,旁人不知道。”了智和尚將裝又苦茶的陶瓷盞放在了蕭揚歡身邊,“旁人都是按著你所要表現出來的樣子,來斷定你的喜好。”

  蕭揚歡端起茶杯,撲鼻而來青澀之味,忍不住眉頭皺了皺。倒也不是不能忍受,隻是不喜,抬手將一杯清茶灌入口中,“大和尚所言,我了然幾分。”

  “說說看!”了智大和尚收回茶盞,再添一杯給她。

  蕭揚歡清冷的聲音在室內響起,“五皇叔被毒害的事情傳開之後,皇叔立時派了寧遠伯和數位太醫前去看望,後來又將這件事情交給了陳寺卿以及好幾位刑部的官員主審。”

  “這樣的動作,迅速又妥當,更是在表明四皇叔並無毒害五皇叔的心思。”

  了智大和尚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側耳偷聽的孩子,“誠王登基為帝,寧王一朝被貶為安候,是下召之人的仁心,保他一生平安無憂。”

  “但是這旨意也困住了五皇叔的一生!”蕭揚歡淡淡說道,“未必是五皇叔所願。”

  了智淺笑,“在其位,謀其政。寧王是寧王的時候,天然有臨位的可能;寧王不是安候的時候,再無臨位的可能。但他還是南楚昌隆帝的皇子,當今皇上的皇弟,隻要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顧忌南楚的江山,黎明百姓,就不會不想活下去。”

  “覆巢之下無完卵。”蕭揚歡低聲呢喃道,“五皇叔的性子其實最公正不過,不然梅侍郎也不會被殺!”

  “所以他不適合做皇帝,隻適合做安候!”了智適時的接了蕭揚歡的話頭,“做皇上,很難!這話,我聽過很多遍!”

  蕭揚歡忍不住的再次轉頭看向讀書的小人兒,阿平似乎有所察覺,回頭衝她露齒一笑,當真是天真無邪。

  從了智大和尚的院子出來,蕭揚歡便回了琉璃院,她在院子中。瞧著從承歡宮挪來的山茶花樹,好似沉澱了一年四季的綠色,葉子呈醉人的墨綠色。

  “公主眼下烏青,不如回房歇息?”身後有男子低沉的聲音。

  蕭揚歡微微轉頭,就看到杜宏站在身後,“杜大人,是為了換防一事麽?”

  杜宏頷首,二人隨即進了正房。

  蕭揚歡道,“天氣越發冷,又接近年關,辛苦大人守衛本宮等人的安全。”

  “分內之事!”杜宏抱拳道。

  蕭揚歡眸光一閃,“又有多少人記得本分二字呢?”

  杜宏不語,蕭揚歡也沒打算從他嘴裏說出什麽事情來,當下就說起了換防一事。

  一炷香之後,換防事情說好,杜宏正要告退,蕭揚歡忽然問道,“杜大人,若是皇祖父知道因為五皇叔而險些動搖南楚國本,是否會怪罪本宮呢?”

  杜宏腳步一頓,背脊挺得筆直,他再次抬頭看向坐在主位上,姿態端莊的少女,“微臣不是先皇,不知道先皇的心意。但以微臣之見,安候活著與否,都不會動搖國本。能動搖國本的在當今聖上身上。”

  蕭揚歡聞聲展顏一笑,終於有了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嬌笑模樣。

  杜宏臨走前這樣想到。

  當日入夜之後,蕭揚歡獨自在書房帶了許久,久到穀秋都睡醒一覺了,才見蕭揚歡麵色疲憊的從書房出來。

  自從來了清淨寺,入夜之後琉璃院的書房就成了禁忌,曾經有個丫頭不懂事,想要在蕭揚歡跟前邀寵,端了酒釀圓子進去,但是再也沒有出來。

  從那以後,若非蕭揚歡準許,上至良娣縣主下至嬤嬤丫頭,誰都不敢輕易踏足書房。而入夜之後能在書房伺候的人,不過是兩個從小就伺候蕭揚歡的貼身丫頭。

  穀秋收回思緒,醒了醒神上前問道,“已經快三更天了,灶上還有白媽媽留著的暖羹,公主用一碗再睡?”

  蕭揚歡這才察覺到自己肚子早就空了,遂點頭。

  很久穀秋就端了一碗玉白色的湯羹進來,“到底是白媽媽心思細,隻要您睡得晚,灶上必然留著您愛吃的湯羹小食。”

  蕭揚歡一看是菇切丁熬成的米羹,倒也鮮香可口,用了大半碗,這才放下。

  穀秋收拾了碗具出去,再回來見洗漱後的蕭揚歡睜著一雙明亮的閃爍著光芒的眼睛,正盯著幔子瞧。

  “公主這兩日都心事重重,飯菜都用的少了,今夜倒是難得見您開胃。”穀秋往炭盆中添了一些銀絲碳,內室中又暖和了不少。

  蕭揚歡笑了笑,“從前母親遇上事情總是不疾不徐,我還偷偷羨慕過。早些時候自問沒有母親那樣的定力,在外撐著一張皮,隻有自己知道心裏是如何慌張。如今,倒是沉穩了,才驚覺,這樣的沉穩大氣,那得經曆了多少事情才能練就。”

  “早些時候太子妃也是如此,後來李良娣、孫良娣一個一個的進了東宮,太子殿下還不自在,反倒是娘娘看開了。”穀秋走到床邊,為蕭揚歡掖了掖被子,“公主今日這樣多的感慨,可是想太子妃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