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點撥
作者:爾等      更新:2020-05-23 21:05      字數:3211
  江南,賀家。

  楊七老爺因為在臨行前生了一場病,故而並沒有同陳寺卿和寧冬榮一並回去。但為了保險起見,找了替身同行,而他則是躲在堂妹府邸上養病。

  這日,寧冬榮接到了從京城來的書信,眉頭一直不展。

  楊侍郎抬頭正好看到俊俏少年郎一副愁苦之色,不由開口問道,“何事如此憂愁,將你這一副好樣貌擰做惡鬼狀!”

  楊侍郎好美色,不拘男女,風景亦然。故而他最見不得破壞美色之事,一副晚春風景圖上,來著這麽煞風景的人,才會問道賀清愉。

  “接到京城的消息,皇上已經十日未曾露麵了,一切往來事務都由承歡宮汝安公主傳達。”賀清愉進了園子,往海棠樹下的石桌旁去。

  海棠樹下,疏影斑駁,四月天,陽光有些灼熱,楊侍郎眯了眯眼,往石桌另一邊指了指,示意賀清愉坐下。

  賀清愉施禮安坐。

  楊侍郎才道,“京城的消息,一直都有傳來。你母親雖然聰慧,在商場上很有手腕,在官場上卻施展不開。你無長輩教導,今日舅父便指點你一二!”

  賀清愉頷首側身做傾聽狀。

  “我問你,京城和江南之事,可有因為皇上不露麵而慌亂?”

  賀清愉回想這幾日的平靜,搖頭。

  “既然不亂,那麽一切尚在皇上的掌控之中。皇上近臣不少,兒女也多,為何單單選了這位不足十歲的孫女汝安公主做傳達,你可知?”

  “汝安公主雖年歲小,但行事頗有風範,且識時務。”賀清愉道。

  楊侍郎笑了笑,“這是其一,還有其二。汝安公主生長在內廷,皇家兒女早熟聰慧,汝安公主自小在皇上跟前便盛寵優渥,皇上選了她不意外。另外,汝安公主的宮殿離啟元殿不遠,聽聞承歡宮的護衛堪比啟元殿森嚴。你道為何?”

  賀清愉一點就透,立馬回道,“因為廉郡王!”

  楊侍郎聽他這樣說,這才正色道,“皇室孫輩也隻得這一位身子弱的嫡長孫,皇上愛重他非常是情有可原。昭哀太子一脈,隻得這一位承繼血脈。但是正因為如此,汝安公主才會視他如珠如寶,而他也成為汝安公主的軟肋!”

  賀清愉回想蕭揚歡待廉郡王的細節,似乎她從未將這位小王爺帶到眾人眼前,去的最遠的地方便是李皇後的立政殿。饒是如此,看護的也是十分謹慎,旁的宮妃無論尊卑與否,都不能近身。

  “你不常留心京城,隻怕不知道。汝安公主在昭哀太子生祭當日,去了一躺清淨寺,次日回來便在宮門口與誠王哭訴。當時還傳出許多流言來,直到昨日傳來消息,說是了塵大和尚給廉郡王的批語不好。”

  賀清愉有些不明白,這些事情如何能和昌隆帝選擇蕭揚歡隨侍身邊有關。

  楊侍郎見他不解,想了想換了一個說話,“汝安公主姐弟三人無父無母,可是他們的寵愛勝過皇子公主,這些全是來自皇上。曾聽徐少卿說,汝安公主很識時務,這樣的小姑娘又經曆了人生大事,背後還有謝家指點。”

  “你說,隻要皇上但凡露出一點意思來,汝安公主會如何?”

  賀清愉腦中閃過蕭揚歡坐在軟榻上同自己針鋒相對又步步為營的樣子,“必定急皇上所急,憂皇上所憂!隻是侄兒不解,昭哀太子和誠王都是嫡子,且關係親近。她若是暗地裏誠王所用呢?”

  楊侍郎聞言,笑的高深莫測。“之前我還想著,皇上仁善一輩子,若是選了手段果決者為儲君,對南楚倒是極好的事情。隻是沒想到皇上竟然能下狠手料理了江南的一團汙穢。”

  賀清愉見狀,心中大駭,很快就明白了楊侍郎之意。江南之事早就是昌隆帝的一塊心病,之前因為梅侍郎之死,朝中爭議多日也無結果,哪知最終昌隆帝下了狠手,派了手段最狠絕的陳寺卿來處理。

  而如今昌隆帝因病不露麵,甚至傳出駕崩的消息,無疑不是給心懷叵測之人的一個暗示。如若真有持身不正的人和世家,隻怕等待他們的便是昌隆帝的鐵血手段。

  “其實,皇上這一招走的極為精妙!”楊侍郎端著雨過天晴色茶杯,靠在海棠樹下,遙看天際雲朵,很是愜意的歎息一聲。

  賀清愉思忖七舅父的這一句話的意思,還未想個明白,就有下人匆匆過而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他起身對楊侍郎拱手告退,便到了處事的花廳。

  廳中站著十來人,看打扮都是京城人士,且從站姿上看,都是行家裏手。

  幾人見賀清愉進來,十分規矩的問安,“見過侯爺!”

  賀清愉問道,“你們是國公府的人?”

  幾人中,有人上前一步道,“奴才等奉長公主之命給二公子送些消暑所需的衣物。”

  在來的路上,下人已經將鎮國公府送來的東西盡數告知了。

  賀清愉抬手讓眾人起身,“立果在郊外的莊子上,先生說莊子上風景宜人,最是適合鍛煉身體。不如稍事休息,明日我正好要去莊子上巡視,不過你們急著想要見二公子,我這邊派人送你們去!”

  幾人一路委頓,到了賀府上,自然是不急著一時半會兒,便在賀府的客房上歇下。

  在他們下去後,小廝安客上前將一封信遞上。“是從鎮國公府的賀儀中找到的,奴才瞧著上麵的字跡很是眼熟,便悄悄收了起來。”

  賀清愉回了書房將信箋拆開,細細讀來,始覺膽顫。想了想方才與楊侍郎的對話,有些後知後覺的想著,七舅父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這趟會京城的路不會太平,所以故意生了一場風寒,好躲過無妄之災!

  在樹下打盹的楊侍郎,無緣無故的打了一個噴嚏,抬頭看了看天色,沒下雨啊!難道是家中夫人惦記了,他也有些想家了!

  次日一行人去了莊子上,賀清愉招了莊頭問事,鎮國公府一行人由管事領著去尋自家二公子。

  “繼續!”一道渾厚的男聲在院子裏響起。

  一行人好奇往裏張望,然後就挪不開眼了!

  自家教養的二公子,此刻一身粗布麻衣,靠牆倒立,嘴裏念念有詞,稍有懈怠或者忘詞,就見背對他們的中年男子,抬手揮下,然後就見二公子齜牙咧嘴一陣,繼續背誦。

  幾人得了長公主吩咐,是要看顧好二公子,瞧著原本比小娘子還嬌嫩的二公子,眼下皮膚曬得如小麥,不經意間露出的皮膚上還有些淤青,隻怕日子過得不大好。

  為首那人想要上前勸阻,卻被守在門外的林立果的小廝必清連忙阻攔,“陳大,可不能進去,洪先生規矩多,他未開口,輕易不能進去,不然二公子又得挨罰!”

  幾人麵色一頓,陳大看向必清,“難不成就這樣看著,那可是長公主的二公子!”

  必清自然清楚,但是他無奈道,“二公子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何況本就是學本事,那裏能不吃點苦頭。再者,洪先生是真的有大本事的人,二公子也是極信服的!”

  一番言辭將一行人安撫住,然後領著他們去了莊子上將東西放下,就此安歇住下。

  賀清愉理好賬本,才轉頭問道管事,“如何了?”

  管事答道,“洪先生規矩多,每每都是懲罰林二公子,國公府的人不敢造次!”

  賀清愉好笑不易,細細想來這些日子林立果的變化,倒是真的服氣這位洪先生調教人的手段!

  下午,賀清愉在正房見到了來尋他的林立果,二人有些日子不見了。乍然看到林立果,賀清愉有些怔愣。

  林立果一身粗布麻衣,不似在京城的貴公子一身雲錦長袍,手中折扇不離手,隨時衣裳整潔,風流儒雅。眼下麽,人還是那個人,頭上被一根不知道什麽的粗布綁著,衣襟上濕了一塊,叫上的布鞋還有塵土。

  “還沒謝過賀兄將他們送來!”林立果拱手笑道,“今日我來是有事情和你商議,必清說旁邊的莊子要出售?”

  賀清愉一聽便明白了幾分,“旁邊的莊子是孫家的,他家賣了莊子是因為生意上周轉不開,不過我這裏也是極為寬敞,你我兄弟,缺什麽隻管同管事說!”

  林立果不甚在意的擺擺手,“先生說我身子骨不怎麽好,要在江南多待幾年調養。我尋思著,先生待我極好,遲早是要回京城去,不如置辦些產業,留給先生也好,自己做些聲音賺些銀錢也好,總好過讓家裏送銀子來!”

  賀清愉想起了蕭揚歡信中所言,今年他原本是準備下場科考的,如今隻怕不成,思忖片刻才道,“你也是知道江南糧倉的事情,這會兒置辦產業倒是好時機。我學業不成,母親和老師的意思是讓我考的秀才便罷,等著下一次上場,這樣,我明日請假幾日,咱們兄弟將益州瞧得上的地方,都買下來!”

  這話說到林立果心頭去了,當下就呼奴喚仆的一番準備,同洪先生一翻交代,帶上銀錢便回了賀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