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汝安
作者:爾等      更新:2020-05-23 21:05      字數:2174
  南楚的皇太子,因被人告發侮辱宮妃,被三皇子和朝臣逼迫,咄咄相逼,羞憤之下撞在了象征皇權的陛前。他的長子,寄予厚望的長子,就這樣折辱致死,這是他身為帝王最不能提及的痛楚。

  “吳榮華自盡,臣妾和福全公公隻在她的床下暗格裏找到信箋物品,還有放在首飾匣子裏藏匿鳩毒的那隻鐲子。”楊淑妃清冷的聲音在安靜的殿內響起,“吳榮華已死,張麗嬪還活著,五皇子您和太子是不一樣的!”

  何處不一樣,自然是一個能辯解一個不能辯解,抑或是旁的什麽?昌隆帝按下的那抹猜疑又再度升起。

  察覺到昌隆帝神色變化的四皇子向上座的昌隆帝拱手開口道,“兒臣以為此事必然有隱情,皇弟的話叫兒臣察覺不妥來!皇弟雖年少,但素來正直正義,絕非為尋求刺激而藐視帝王禮法之人!此事體大,事關天父皇安危和天家清譽,兒臣懇請父皇詳查。而且,兒臣也不願再有皇兄之事發生了!”

  昌隆帝不發一言。

  楊淑妃沉靜侍立在隆昌帝身側,眼中閃過一抹冷笑,太子之死,一直都是梗在昌隆帝心上的一把刀,但也不是誰都能將這把刀用的好。

  五皇子心內暗惱,四皇子這話說的冠冕堂皇,若是正因為年少無知追求刺激,是不是就不是正直之人,就藐視禮法?他欲再開口辯解,被昌隆帝冷冷一瞥,立時沒了聲音。

  “你這幾日在宮中閉門思過,另外皇後處,還要你多照顧,這幾日就留在你母後身邊,都退下吧!”

  楊淑妃等人領意,待二人走後,留下來的楊淑妃猶豫著才道,“如今這番動作,雖有意堤防,知道的人不多。但吳榮華母家雖然不顯,如今她驟然暴斃,引人非議。且宮裏人多,消息未必能瞞多久。自然,來日下毒之人必有懲戒,倒是小郡主那裏有些麻煩。太子夫婦新喪,嫡長女便在您眼皮子底下中了鳩毒,次女驚嚇過度,一雙孩兒這會兒還病著。這消息傳出去,隻怕會令朝臣和宗室不安!”

  昌隆帝蹙眉,眉心那道川字溝壑越深,“這件事情不宜大動幹戈,你攝六宮事,悄悄暗裏地查問。隻是朕雖早就意將阿難進為公主,阿平也會封為郡王,其餘皆有冊封,可萬萬沒想遇上這樣的事情。”

  “郡主福澤深厚,隻怪好事多磨!”楊淑妃微微一笑,露出一點雨後芙蕖的清麗,她上前幾步走在昌隆帝身後,為他揉捏肩旁,“皇上才是逃過一劫,若非您慈愛晚輩,憐惜郡主姐弟三個,那盞茶就該吳榮華親自送到您麵前了。如今想來,臣妾真是心驚,您若是有個萬一,慢說臣妾如何,隻怕明姒聽了消息,腹中骨肉也保不住!”

  “明姒有孕了?”昌隆帝豁然睜眼,連日來的事情令他不悅,終於遇上一件喜事,遂抓著為他揉捏肩旁的楊淑妃細細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情?她是你唯一的孩子,怎得也不早些告訴朕?”

  楊淑妃淡淡笑了,溫柔的看著在明亮的燭光中麵龐柔和許多的昌隆帝,慢慢說著出嫁的嫻元公主有孕之事。

  次日,楊淑妃特意來看了挪回東宮將養的蕭揚歡,正巧太子嬪妾們也來看望郡主蕭揚歡。“瞧著小臉不如往日紅潤,皇上特意開了私庫找了許多補品,令本宮給你們姐弟三人送來!”

  臥在床上修養的蕭揚歡白著一張小臉,聞聲便要掙紮著起身行禮。看的眾人一陣心疼,楊淑妃將她按下,柔聲道,“小小年紀,禮數倒是半點不肯出錯,你這性子真是叫人心疼。”

  奶娘白氏立時就紅了眼睛,隻她身份是教養嬤嬤,雖有品階,也是奴才,這會兒主子說話,更不便開口。

  而殿內多是太子舊人,位份不顯,不敢輕易答話。生了蕭扶歡的李良娣,倒是起身叫人給楊淑妃換了新茶,才算揭過此話。

  問候半晌,臨走前楊淑妃對蕭揚歡並李良娣幾人道,“郡主姐弟且安心在東宮養病,這是皇上的意思。另外皇上讓本宮先來隻會一聲,不日阿平冊封廉郡王,郡主為汝安公主,扶歡為縣主。另外你們幾個的俸祿依舊,日後跟著郡王生活,也不必惴惴。”

  眾人聽聞,有瞬間的安靜,但心事膚淺者,臉上帶出幾許塵埃落定的安穩,蕭揚歡垂眸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

  好一會兒,李良娣再進來,隻是她坐在榻前,手指不停揉捏著那方絹帕,心裏想著如何同蕭揚歡說話。她自知生的不算美,隻能是中人之姿,勝在識趣,太子看在李家是皇後母家的份上,略有恩寵,才得以生下女兒。如今太子並太子妃謝氏驟然離世,東宮上下全無主張,若非屬官和謝氏留下的人,隻怕早就成一鍋粥。

  眼下她瞧得明白,從前東宮她不能如何,來日自己母女二人所能依靠的無外乎娘家和皇後娘娘,但皇後娘娘素來不喜她。

  蕭揚歡見她這番模樣,知她有話要說,遂歎道,“良娣可是心有不滿?”

  “啊?”待李良娣明白後,連連擺手,麵有惶恐道,“妾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母家雖出了皇後,可李家雖是清貴,但也無勳爵,更無建功立業的本事,不過是空有些許名聲。自個兒是庶出,阿芙亦是庶出,封為縣主才是正理。阿難你是嫡出,又得帝後憐愛,此番封為公主亦是尋常。妾隻是擔心,這東宮咱們是住不成,之後該住哪兒,心內惶惶不安,不禁想著,來日咱們該如何辦!”

  聽她說完,蕭揚歡沉默不語,眼神遊離,落在窗欞上那已經枯敗的桂花,又是一陣傷感。

  窗外的金桂樹,是父親當年在她出生時所植。這麽些年的培養,早已根係發達,枝繁葉茂,每年都會掛滿星星點點的桂花,花香四溢,整個皇城都能聞見。可即便如此,時至今日每每有秋風襲來,那些泛黃的桂花總會隨風遊走,零落成泥,正如當下的他們。

  “良娣且安心吧,皇祖父總會安排咱們的去處!”良久後,蕭揚歡似低語似呢喃,與其說是安慰李良娣,倒不如說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