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豪把媳婦兒放在炕上，回身別了門栓、拉窗簾、鋪褥子、放媳婦兒，一套動作行如流水一氣嗬成。

  李秋喜舉起小手拍打丈夫寬厚的肩膀，隻見那野獸一樣的男人，腥紅了雙眼，灼灼有光，她的小臉嬌羞一紅，囁嚅道：“你討厭啦，大中午的呢，讓別人看到咋好？”

  “我在我自己家，我自己媳婦兒，誰愛看看去！”周向豪撲身上來。

  “哎呀，老公，你小心點啊，不怕碰著二倫？”

  “不是二倫，是二丫頭。”周向豪就怕人說是小子。

  “是了，那你不怕碰著你丫頭？”李秋喜換了問法。

  “二丫她爹有數著呢，來吧我要好好疼疼我二丫她娘，這兩天可把二丫爹給憋壞了”

  一翻下來，李秋喜清醒了，她躺在炕上，終於捋清了頭緒，不禁暗暗罵道，李秋雨你這個小表渣，真真欠收拾了。

  中午，李秋喜被老公摟著睡足了覺，周向豪走時，她還睡著呢，周向豪本來想叫醒她，怕她白天睡多了，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怪難受的，可是又一想，此時這女人是個孕婦，覺肯定比平時多，睡就睡吧，要是到了晚上實在睡不著，他樂得再跟她多樂嗬樂嗬，他的體力，可是相當旺盛呢，這輩子管夠她！

  周向豪悄悄出了房門，來到後院，老太太周刁氏把食指放在嘴邊噓聲，示意他別吵醒了周捷倫，周向豪看了看炕上那張跟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人兒，溫軟的笑了，忍不住道：“這娘倆，步調還真一致！”

  周刁氏抓緊機會跟兒子描述孫子的趣事，“這小子，讓他睡就是不肯睡，扔著頭告訴我不困不困，結果哩，吃著吃著飯就開始打盹，坐著睡著了！”

  周向豪驚了一下，“娘，可別叫孩子含著飯睡覺，秋喜說了，容易卡著了！”

  “知道的！”周刁氏不大樂意兒子的大驚小怪，好像她這個老人家老透了，老的一點事兒都不懂了似的，“飯都哄著他咽下去了，還喝了水往下衝衝，沒事兒。”

  “噢，那就好。”周向豪放心了，探過身子來，把嘴巴放到老母親耳邊，“娘，告訴你一件喜事兒！”

  “啥喜事兒啊，還神秘秘的？”周刁氏歎了口氣，“咱家出個周向軍那麽個不是人的貨，還能有啥好事？”

  “娘，是秋喜，她又有了。”周向豪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笑著看著自己的老母親，他一直想找個什麽事讓母親樂嗬樂嗬，轉移一下她心裏麵對周向軍的失望，正愁沒啥事呢，秋喜就說懷孕了，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喲，這可真是這麽快？”周刁氏一愣神。

  “那是，你兒子是誰！”難得周向豪在母親麵前像個孩子似的，能放得開。

  母親撇撇嘴拍了兒子一巴掌。

  “多少日子了？”周刁氏問道。

  “秋喜說，兩個月吧，可能還不到，她自己都鬧不清楚了”

  “可得加點小心，你得好好侍候著啊，周捷倫那時候，趕上她娘家人來鬧事，她不是差點還保胎來呢？這一胎更得加小心，怕是容易成習慣！”周刁氏提醒道。

  周向豪緊張了一下，一拍腦門道：“娘，你不提我都把這茬兒給忘了。”

  “你呀，再細致也是個男的，咋能記得那麽些個細微地方！”母親總是給兒女最大的寬容。

  “娘，你說，這胎是不是個閨女？”周向豪搖了搖母親的大腿問道。

  “你這孩子，咋非得閨女閨女的，兒子多好？你看向軍要不是——”

  “娘，別這麽說！”周向豪趕緊打岔，“閨女多好，我巴不得秋喜給我生一堆閨女呢，閨女心思細，最知道疼爹媽，要是我老了腿腳不靈便了，要是一堆兒子準得把我推來推去，一堆閨女可不一樣兒了，那還不得把我侍候跟皇帝爺似的！”

  周向豪懊惱的搔了搔頭，歪頭瞅了瞅炕上呼呼睡著的周捷掄，埋怨道：“可惜秋喜肚子不爭氣，一開頭就給我生個帶把兒的！”

  “你呀，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向軍聽到你這話，準得氣的瞪眼珠子，還得說你這個當哥的站著說話不腰疼，太矯情！”周刁氏想到了周向豪這話的蝴蝶效應。

  “當時小棉襖剛出生時我說過，他跟桂珍倆好好過時，我也說過，這話以後，他要是問我，我還能說出來，這不是矯情，我真就覺得閨女一點沒啥不好的，不知道他為啥把個小子看的這麽重，要是這天底下人都看不起閨女，一幫老爺們哪娶媳婦兒去？我哪來的秋喜？你說是不是娘？”

  周刁氏像不認識似的看著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哎喲喂，四兒啊四兒啊，你啥時候變的——”

  “咋啦？”周向豪不解地認真問道。

  “你這嘴，你這嘴啥時候變這話多了？”周刁氏是旁觀者輕。

  “有，有嗎？”周向豪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有。”周刁氏給兒子一下確定，不過末了，她又補充道：“不過我發現，最近你那個小媳婦兒的話越來越少了，不，也不對，應該是沒用的話說的少了。”

  “誒？”周刁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

  “咋啦娘？輕聲，別給這小子吵醒了，還得折騰你，不讓你消停。”周向豪為自己的兒子拖累母親感到報歉。

  “你說這個秋喜，為啥攛掇桂珍跟向軍離婚呢？”周刁氏壓低聲音苦惱道，“他們倆再不好，我都不希望他倆真離，你說說，要是離了，這小棉襖可咋整，不成了缺爹少娘的孩子了？好好的一個家，就散就散了？還有，這村子裏的人可把咱們周家笑話掉大牙了啊，我跟你爹這輩子，老老實實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可沒有臉給他這麽丟呀，你爹現在除了進豬棚就是進菜棚，有日子沒往十字街大柳樹底下跟人扯閑篇兒了，我現在也是，離著知青點那麽近，天天晚上有來跳廣場舞的，人家跟我打招呼，我都覺得老臉臊的慌你說說，這可咋整？”

  “娘，這關你啥事呀！”這一把睡意朦朧的聲音正是來自李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