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再也不見

  梁風急促的語氣讓她有些不安，寧安一怔，“怎麽了？”

  “我剛才聽我們院長說，寧洛懷孕，江遠舟不打算留下你的孩子了，他還要把你的子宮和腎，還有其他能取走不危及生命的內髒都取走！他簡直喪心病狂！我帶你走，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陪護都在外麵，梁風抱起她從科室的另一個門跑了出去。

  晃蕩中，寧安像是沒了魂，不是說要把這個孩子過繼給許璐嗎，不是說他會親自撫養的嗎？

  為什麽寧洛懷孕了，江遠舟就要把她的孩子打掉？

  難道是嫌她的孩子太髒嗎，還是寧安不配給許璐生孩子？

  又或者是，江遠舟怕她的孩子跟寧洛的孩子在一起，會釀成當年寧安和寧洛那樣的悲劇，所以幹脆就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她想打掉這個孩子的時候，他不許，她想留住這個孩子的時候，他卻偏偏要打掉。

  與她背道而馳，讓她受盡苦痛，他就高興了是嗎？

  “梁風，放我下來。”她聲音平靜的可怕，仿佛即將要被打掉孩子的人，根本不是她。

  梁風還在跑著，氣喘籲籲：“不行，我不能讓你再受那麽多傷害，無論如何我會帶你走的，相信我！”

  “我說放我下來！”寧安尖利的叫著。

  她相信梁風是真心想幫她，也相信梁風能帶她走，但她更相信她還沒離開這座城就會被江遠舟抓回來。

  到那時，受罪的就不止她一個，還會連累無辜的梁風。

  寧家差一點因她受難，她不敢再牽扯到任何人，這是她跟江遠舟之間的事。

  終究，她要跟江遠舟自己做了斷。

  “我的事，你不用再管了，你就當沒見過我，不認識我。”

  從梁風懷裏掙紮出來，她站在地上，摸索著往回走，梁風去拉她被他一把甩開。

  陪護追了上來，把她帶回了病房，留梁風在原地，從她的背影裏，看出一股子無望的決然。

  讓人心中生出一股濃濃的不安。

  寧安被重新關在了病房裏，陪護在一旁給江遠舟打電話報告這一次小小的騷亂——她的一切情況，他們都要時刻報告。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寧安雖然瞎了眼睛，但憑著這幾個月的適應，順著聲音，準確的把電話搶到了自己手裏。

  耳朵貼在聽筒上，江遠舟冷冷清清的問了一句：“什麽事？”

  寧安雙手握著手機，喉嚨裏像梗住什麽東西，半晌才發出聲音：“江遠舟，是我。”

  那頭沉默了一會，才說：“怎麽了？”

  怎麽了？寧安苦笑起來，她現在好想質問他為什麽突然不要她的孩子了，明明說好會留下這個孩子的！

  可她終究沒問出口，隻是問：“你今天，要跟寧洛結婚了吧？”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忽然就這麽平靜，平靜的好像已經沒什麽期待。

  “是，你有事嗎？”他的疑問，帶著一絲不耐煩，是啊，在他的大婚之日，肯定不想聽見讓他掃興的聲音吧。

  “那恭喜你了，對寧洛好一點，她從小眼睛就不好，剛複明可能不適應，多照顧著她，不瞎我也不知道原來瞎子的日子這麽不好過，以前苦了她，以後你陪著她，我也放心。你……會好好愛她的吧？”

  “她是我妻子，我自然會嗬護她。”江遠舟的聲音平穩沒有情緒。

  寧安沉默，得到這個答案，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苦澀，終究啊，江遠舟是別人的丈夫了。

  她的手輕輕撫上滾圓的小腹，七個月了，如果取出來，應該能活了。

  寧安低聲問：“孩子……你打算怎麽處置？”

  “打掉。”

  “為什麽？你不是說……”

  “你殺害了許璐，她不會接受你給她生的孩子，正好寧洛也懷孕了，我會把寧洛的孩子過繼給許璐，你的孩子，就不需要了。”

  寧安眼圈一下就紅了，“江遠舟，他已經七個月了，已經是一條生命了，你怎麽能……”

  “許璐也是一條生命，一命換一命，這是你的報應。”江遠舟聽著寧安顫抖的呼吸聲，依舊如此冷絕。

  半晌，寧安忍著聲音的顫抖，吸了吸鼻子，“一命換一命，用我的命換，行不行？”

  江遠舟深深皺眉，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推開了陳榮遞過來的婚禮要穿的西服。

  “寧安，你的命不配賠給許璐，我要你活著，一輩子給許璐贖罪！”

  寧安淒然扯了扯唇角，她就知道，江遠舟不會輕易的放過她。

  如果她隻是一個人，或許會選擇默默忍受，可現在，她不是了，她還有一個孩子。

  她是一個母親了，任何一個母親在自己和孩子之間，都會毅然決然的選擇保護孩子。

  若江遠舟非要一命換一命，那她把自己的命給他好了，孩子是無辜的，沒必要為了她和江遠舟的恩怨承擔這樣沉重的後果。

  她的孩子還沒出世，還沒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她舍不得。

  緩緩躺在床上，整個人縮進被子裏，她不回應江遠舟的話，隻自顧自說：“我聽說，早產的孩子七活八不活，現在正好七個月了，他能活下來。我能不能最後求你一次，保住他！”

  話音落，她胸口一涼，疼痛襲遍神經，她頓時說不出話。

  曾經啊，她以為死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可現在她才發覺，原來活著才叫人更加痛不欲生，苟延殘喘，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想好好的活下去，竟比死了還難……

  “……江遠舟……求你，別告訴這個孩子，他的母親是誰，也別讓他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世上的……我不想……讓他覺得自己低人一頭……”

  一個被玷汙而懷上的孩子，父親不詳，母親背負著殺人犯的罪名，以後會被人如何戳脊梁骨？

  江遠舟忽然感到深深的不安，他攥緊了電話，連聲調都跟著拔高：“寧安，你在說什麽！”

  電話從手心掉落在枕邊，她嘴唇微微顫動，聲音縹緲的快要聽不見：“……江遠舟啊……我放手了，我不愛你了，我這條命是你救的，現在還給你……我們就兩清了……我什麽都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我的全部器官，你都拿走好了，我的屍體，也隨便你處理，我隻求你，保住這個孩子，讓他健康，平安的長大……求你，求求你……”

  熱血從胸口湧出來，但因為被子的的掩蓋，外麵的護工一時半會不會發覺。

  而江遠舟在參加婚禮，也不會立刻趕到，等到被發現的時候，她應該已經解脫了吧。

  ……江遠舟，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我們都別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