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密事追蹤
作者:枕流1      更新:2020-07-02 13:05      字數:2234
  承平十年的早春。

  春風如酒,新燕啄泥,黃鶯婉轉,萬象更新。

  三皇子陳行麟已經學會了走路,盡管跌跌撞撞、磕磕絆絆,但大有一日遊遍宮闈的豪情壯誌。

  時逢萬物複蘇,宮中妃子們都出來踏春遊玩,人煙熙攘,又兼之柳絮撲麵、朦朦朧朧,容易掩了人的口鼻,所以方景頤輕易不讓三皇子出去。

  熙華宮沒有多餘的庭軒,地方寬闊,青磚明淨,倒是很適合幼兒學步。

  姚念諳近日也喜歡來熙華宮看三皇子玩鬧。

  虎頭虎腦的孩子,張大了嘴巴笑鬧,露出粉紅的牙床和幾顆雪白的小米牙,咿咿呀呀的求抱抱,實在是讓人心頭一軟。

  她自己久不見有孕,對於孩子的期待卻不曾減少,反而與日俱增。

  一看到三皇子,就喜歡的不得了。

  目光追隨著三皇子的腳步,左一下、右一下,從紫砂大花盆旁到月洞門後,再也看不見那小小的身影,宮女知夏牽著他出了門子。

  姚念諳收回了歆羨的目光。

  她端起石桌上的小虎頭帽子看了又看,“景頤,我的繡工不錯吧。”

  方景頤把笸籮裏的東西堆好,笑道:“栩栩如生,大家手筆。”

  初入宮闈之時,姚念諳並不通女紅。

  為了給三皇子繡個虎頭帽子和虎頭鞋,她下了苦功夫學刺繡,把手指頭都紮破了好幾個洞,一連繡了半年,終於做出了滿意的成品。

  這帽子和鞋子針腳細密,新鮮亮麗,不像是新人的手筆,倒像是那些侵淫繡工多年的老繡娘的作品。

  可見姚念諳用心之深厚。

  她不能不感激。

  廊下春風吹過,拍的棉布簾子啪嗒啪嗒的響。

  姚念諳放下帽子,用手端著臉趴在桌子上,半是垂頭半是悵惘。

  “林更衣懷孕了,婉妃求了皇上,把她遷到了明華宮養胎,你知道麽”

  林更衣在去年中秋宴上犯了大錯,從婉儀被貶至更衣。

  因她有一張酷似淑貴妃的臉,得以苟活著留在內皇城裏,不像一起被舉報的蔣貴人,如今成了外皇城的夜香郎,日日夜夜與糞水為伴,何其狼狽。

  這麽大的遷宮動靜,方景頤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掌宮權現在雖然回到了皇後手裏,但皇後自去年臘月以來,與她關係改善不少。

  林更衣懷孕又遷宮的事情,發生在承平十年的一月份,是皇後特意派人來告訴的。

  雖然她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皇後這個心意,她心領了。

  示好總比背後放冷箭好。

  她放滿了斟茶的動作,慢慢道:“我知道了,如今陽春三月,林更衣有孕七個月了,算算時日,她是去年中秋宴那時候懷上的。”

  去年**月份,正是林更衣恩寵不斷的時候。

  一個月三十天,皇上有七天左右都是去林更衣那裏歇著的。

  他還是忘不了死去的蕭寶瑩。

  林更衣就是半個活著的蕭寶瑩。

  姚念諳的性子再活潑再像蕭寶瑩,卻還是代替不了那張似像非像的臉。

  這是懷人呢還是貪戀美貌

  皇上還是那個皇上,感情卻不是那份感情了。

  日子總能把什麽都打磨的鋥亮。

  方景頤端起茶盞,遮掩去了嘴角的譏諷。

  說起來林更衣也算是耐得住性子,懷孕這麽大的事情,足以讓她免去那場突如其來的災禍。

  她卻一直不說,安靜的待了四個月,直到轉年後的一月份才宣之於眾。

  斯時皇上的憤怒之情已消,愧疚之情又起,林更衣的出現,恰恰像是這春日的和風,輕柔緩和又娓娓道來。

  所以皇上恩準了婉妃將林更衣遷入宮中照顧。

  這其中,恐怕更多是婉妃的謀算。

  姚念諳嗤嗤一笑,她複又直起身子,道:“林更衣倒是不足為懼,隻是她腹中有胎兒,倒成了婉妃手裏的一柄利劍了,又把皇上的心給拽了過去。”

  她的十二幅輕紗裙擺把凳子腿都沒了進去,臉上的表情也像這堆煙砌霧的雲紗一樣邈遠。

  皇上對她的新奇像是夏日的雨,一陣又一陣,來得快去得也快,從沒有那梅子黃時雨的纏綿。

  方景頤知道她的心病,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林更衣和她的孩子本來就做不得主的,生和死,都捏在婉妃的手裏,就算有皇上的心,也沒有自救的法子。

  她美眸流轉,“倒是你,每日想這些牽扯不斷的事情幹什麽,傅太醫說你的身子早年受了損傷,好好將養一兩年,就能生育了,眼下得保持著心情舒暢呀。”

  姚念諳打了個秀氣的哈欠,又托著腮,懶洋洋道:“我是急性子,想起來就著急焦慮,一年兩年那麽長,可林更衣的孩子馬上就要臨盆了。孩子見風就長,馬上就能滿宮裏亂跑了”

  方景頤挑了挑眉,語氣裏有一絲莫名之意,“那是不是林更衣的孩子,還有兩說呢,我不是說了麽,她的生和死,甚至她那孩子的生和死,自己都做不了主的”

  語線越來越低,終至於止於唇齒之間,被殷紅的唇脂給遮掩住,似是不忍說出口。

  姚念諳的好奇心一下子勾了起來,她雙手托腮,眉心上挑,問道:“怎麽回事,我怎麽沒有聽說呢”

  入宮之初,她對於這宮闈的熟悉和掌握,可比方景頤要厲害了多了。

  兩三年過去,她織的那張大網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方景頤已經不動聲色的把後宮和皇上都籠在手心裏了。

  有時候她在想,這就是命運麽

  她對皇上用的心思,明明比方景頤更多,可是得到的結果卻並不怎麽好。

  百思不得其解。

  方景頤的嘴角浮上了一個淡淡的苦笑,她動了動嘴唇,“宮裏傳言,婉妃要留子去母,倘若不是男孩,那就一概不要了”

  “不要了”,這輕飄飄的三個字,就是兩個人的生死。

  她入宮這麽久,還沒有習慣張嘴就剝奪別人的性命。

  這是陰間判官的差事,活人做這樣的事情,是越俎代庖,也是在親手殺死自己的良知。

  婉妃為了這個“命中的兒子”,不惜一雙手都染滿了鮮血。

  曾經金寂寂臨死前留下的線索,也模模糊糊的指向了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