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餘波仍在
作者:枕流1      更新:2020-06-28 20:12      字數:2198
  季庶人謀害二皇子一案,在中秋夜過後,依然餘波未平。

  她堅決指認林婉儀和蔣貴人,不肯再變動供詞,從她這裏已經再摳不出任何別的證據來。

  皇帝準備朝著小宮女橙香下手。

  可是誰能想到,橙香被關押進慎刑司後,當天晚上就沒了性命。

  一番查探,原來她素來有哮喘,晚上一受驚嚇、一淋雨受涼,深夜病症發作,活活憋死了自己。

  隨著橙香憋成青紫色的臉被麻布遮上,唯一的一條線索也斷了。

  皇帝十分氣惱,又著人仔細搜索橙香的住處。

  橙香在針線局沒有品級,隻是一個粗使宮女,住的是大通鋪,從那裏也沒搜出什麽東西來。

  平仲心細,把那被褥、衣裳、香袋幾樣物事來回的翻了幾下,他剪開被子的一角,從裏麵掏出幾張生宣紙來。

  那幾張生宣上,胡亂八遭的寫著幾十個大字。每個字橫撇豎捺都有,就是不成體法。

  看的出來,橙香認識幾個字,也想學字練字,但沒有踅摸到入門之道。

  需知在皇宮裏,識字的奴婢天生就高別人一等,既能替主子多做一些筆墨活計,也是一種風雅和地位象征。

  識字,就能得到更多往上攀爬的機會。

  像橙香這樣偷偷的練字,宮裏大有人在,不是什麽稀罕事。

  但問題就出在橙香寫的那幾個字上。

  有兩個字是“旖霞”,這兩個字筆畫又多,形狀又繁複,橙香反反複複在紙上寫了十來遍。

  她曾經在旖霞閣當過差,每日出入宮室,匾額上都是這兩個字,她臨摹這個,自然不足為奇。

  還有兩個是“橫槊”,橙香不認得後麵的“槊”字,亦寫了十來遍。

  這是妙貴姬書房懸掛的匾額,尋常宮人進不去,橙香又是怎麽看到的

  平仲連忙遣人詢問嘉昭儀,得知橙香曾經去給妙貴姬送過果子,恰巧進過一次她的書房,想必是那時候看到了這幾個字,就記了下來學習。

  這幾張生宣紙上,最後一張用瘦金體寫滿了“琥珀光”三個字,其中“琥珀”二字反複描摹,幾乎把紙背穿透了。

  平仲拿起來一聞,這幾個字猶自帶著一股墨香,看來是近日才寫的。

  他捏著紙,若有所思,最終沒有輕易吐出口,而是把所有生宣都拿給了皇帝看。

  究竟如何,需要皇上定奪。

  皇帝一一翻檢,看到“琥珀光”三個字,他的眼神也凝滯了,仿佛被那墨痕給黏連住了。

  “琥珀光”。

  宮裏懸掛的匾額楹聯無數,但裏麵嵌有琥珀光的隻有一句。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這是婉妃明華宮正殿東暖閣裏掛著的一副楹聯。

  泥金撒花的底子,瘦金體的字形,當年皇帝親手寫了,婉妃淨手貼上去的。

  東暖閣是婉妃平日小憩坐臥之處,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入。

  就連宮裏這些大小妃嬪,她都不會往裏麵領的。

  能進入的主子,隻有皇帝、婉妃自己和兩個公主。

  奴婢裏能進去的,隻有婉妃四個芳字輩的大宮女。

  橙香又是從哪裏看到的這三個字

  莫非她也進入過明華宮的東暖閣

  若不是她親眼看見了,怎會臨摹出極為相仿的三個字來

  皇帝心裏起了一叢一叢的疑竇。

  橙香隻是針線局的粗使宮女,她沒有能耐私自出入明華宮,她能進入東暖閣,必定是主子默許了

  婉妃

  是婉妃主動讓橙香進了自己的東暖閣格麽在那麽隱秘的地方,又是為了什麽才要會麵

  那晚橙香忽然跳出來當人證,本就是極為突兀的舉動。

  她一個低微渺小的奴婢,怎麽敢莽撞的摻和到宮闈密事中來。

  其中一但摻和上位高權重的婉妃,這些事情就自然多了。

  有了人在背後撐腰,奴婢才敢胡亂蹦躂,張嘴就敢給嘉昭儀定罪。

  橙香背後的主子是婉妃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到了心房裏,一點風吹草動就能讓它生根發芽,從此長得更加牢不可破。

  在這個時候,宮裏的密探把毒首飾一事也查了出來。

  蒨充儀贈給嘉昭儀和妙貴姬的兩盒子首飾,全部都是宮中妃嬪轉送給她的,其中泰半都是皇後、淑妃、婉妃送的。

  婉妃送的珠寶是哪些,都一一登記在了送禮冊子上。

  密探一個一個的仔細檢查,從明月璫到燒藍護甲,俱是幽香撲鼻,無一不有問題,足以說明婉妃送的東西有毒。

  婉妃是有心送特殊之禮,蒨充儀就是無心轉送麽

  她剛收到賀禮,剛剛登記造冊,首飾都沒放到庫房裏,轉眼就贈送給了自己的好姐妹。

  據探子說,宮中妃嬪送的首飾,無論多麽精美,蒨充儀都謹記幾個老嬤嬤的囑托,一概沒有用過。

  那幾個老嬤嬤,是蒨充儀懷孕之時就到了她身邊的老人。

  她們的囑托,一去暄妍樓就說過了,蒨充儀聽得極為認真。

  那她為什麽自己知道不用這些首飾,反而要攛掇著兩個好姐妹去用

  這根本不是什麽好心,而是包藏禍心。

  皇帝的心一點一點陰沉下來。

  這些事情都是他一個人的猜測,要想動怒,要想懲罰於這些人,卻沒有多大的把握。

  婉妃指使橙香、蒨充儀有意害人,線索俱能勾連到一起,但卻沒有實打實的人證物證。

  這叫人如何不鬱悶。

  皇帝轉過頭來再去審問季庶人,想從她嘴裏摳出一些真正的證據來。

  但關押在慎刑司裏的季庶人竟然已然瘋瘋癲癲,眼神錯亂,言語荒唐,儼然成了一個瘋子。

  太醫提著藥箱趕來問診,結果便是季庶人仿佛服用了烈性湯藥,強烈刺激之下,神誌已失,康複的可能性幾近為零。

  線索再次被截斷了。

  皇帝這時候才意識到,這個後宮,明麵上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水麵底下藏著多少怪物,隱著多少暗礁,都不在他的手掌心裏。

  季庶人和橙香,在他的嚴加看管下竟然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凶手的麵容,已經隱隱約約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