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警告一番
作者:枕流1      更新:2020-06-28 20:12      字數:2297
  蔣貴人和林婉儀的罪過都得到了相應的懲罰。

  但關於謀害二皇子、陷害嘉昭儀一事,雍和宮的宮人們沒有從蔣、林二人的隨從中查出一點線索來。

  不論詢問哪一個宮女太監,紛紛都是一臉疑惑。

  一個兩個說不知道還有可能是假裝,但所有人都異口同聲、一概不知,那就很可能是真的不知虛實了。

  這二人的清白無法證明,但這個罪過也無法證明。

  隻有季庶人一個人信誓旦旦的舉證,實在是不可信。

  她這個人今晚嘴裏吐出來的話語,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叫人再也分不清楚。

  聽起來都是有理有據的,細細追究下來,卻是一派胡言,由著她的心意說。因此隻有她一個人搖旗呐喊,沒有什麽可信度。

  那個小宮女橙香親眼看到了蔣貴人的下場,竟然嚇得已經暈了過去,什麽都問不出來。

  這樁案件又僵住了。

  眾人熬了大半夜,都已經心神俱疲,再也沒有精力審問下去了。

  皇帝索性將這二人關押到慎刑司,準備來日再審,自己先行回了雍和宮休息。

  於是趁著雨勢漸小,眾人也一一穿著蓑衣、撐著竹傘而去。

  方景頤起身動作慢,等著眾人魚貫而出,她才扶著眉頭走出殿門來。

  婉妃先一步披上了玉蓑衣,踏上了棠木屐,正在廊簷下係著帶子,見她踏出門檻來,便停了手上的動作,意味不明道:“嘉昭儀好算計,也好運道,讓季庶人的陰謀無所遁形。”

  方景頤回身披上一件道袍式的油絹褂子,提著一盞玻璃小油燈,正欲走進秋雨之中,聞聲不由得玩味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正所謂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老天爺看得明白呢。晚來風急雨密,婉妃娘娘保重”

  婉妃冷了神色,鬥笠之下一張臉凍得如同冰塊,一絲笑容都溢不出來。

  等方景頤一行人的身影徹底沒入黑暗之中,周遭唯有秋雨滴落之聲,寂寥無人,餘聲清越。

  她才嗤了一聲,擠出一句輕飄飄的話來,“老天爺的眼也不是時刻都睜著的”

  宮女芳蒙提著一盞玻璃宮燈走在前麵的甬道上,隻有一團淺淺的燈光可以照清前路。

  婉妃抬頭望天,黑雲如同墨羽,深深淺淺、濃重不一,把明月星辰全都遮住不見,隻有雨絲漸次從雲中墜落,紮到人麵上,如同一捧銀針,有生疼之感。

  “今夜老天爺沒把眼睜開呀,怎叫她又逃了過去”

  婉妃對著烏雲細雨歎息,“逃”之一字,是獵人對跑了的獵物之形容。

  可如今方景頤羽翼漸豐,早已不是一個稚嫩生絨的幼獸,等她再長起來,恐怕自己這個“獵人”就要變成“獵物”了,到得那時,“逃”之一字就會成為自己的命運。

  芳蒙在前麵“哎呀”了一聲,踩到了一個泥坑,“娘娘,您往邊上走,這甬道上青石板破了一塊,有好些積水呢”

  婉妃麵不改色,抬起沉重的棠木屐,跨過那處泥濘的水坑。

  “無妨,跨過去就行了,躲避是沒用的。”

  她泠泠的聲線,被雨聲一砸、被秋風吹碎,落了一地的秋雨。

  黑夜裏的玉液池,隻有遠處的幾竿宮燈兀自晾著,被水和雨一暈,遠遠瞧著像是幾枚蛋黃,照亮的不過是腳下的一寸地。

  冒綠打著大的琉璃盞子六角燈走在前麵,知夏在方景頤身後撐開了一把黃絹桐油傘,亦步亦趨的跟著上了拱橋。

  秋日紅衰翠減,大好物華已經休了。

  玉液池的荷花荷葉也盡數衰敗,被風一吹雨一打,一時“呼啦呼啦”、一時“嘶嘶作響”,雨打殘荷,也如素手敲擊編鍾,高低錯落有致起來。

  方景頤放慢了腳步,耳邊是秋雨淅淅瀝瀝,眼睛卻透過一重雨幕看向了遠處的燈影。

  雨簾細密,織的如同透明的帷帳,隨風漫卷紛飛。

  那燈影下有兩個人影,似是站的不穩當,彎著身子慢慢的走。

  一個披著油絹蓑衣,一個撐著一柄紙傘。

  有一人回頭眺望遠處的拱橋,帷帽下隱約露出方圓的下巴和兩頰來。

  那是段修容和大宮女福緣。

  她們二人一頓足,遠遠瞧著有人走過來,便加快腳步轉入了宮巷之中。

  方景頤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忽然想到了什麽,牽了牽冒綠的袖子,問道:“那日李婕妤送來的藥渣可還有”

  李婕妤衣不解帶的服侍皇後,就連皇後常喝的湯藥,都是李婕妤親自從風爐上取下來端進寢殿的。

  皇後如此信任她,倒是一件好事。

  她手中除了藥渣,也有些別的東西,隻是這一時片刻的,不好往外拿。

  李婕妤雖然投誠了方景頤,也不是十成十的信她,入宮來受盡了委屈,手裏總要握著一絲活命的契機。

  信自己,遠比把全部身心托付於別人要好。

  方景頤知道她的這個心思,思忖著二人關係並不牢靠,不過那日的指點求醫問藥之語,中間還有一個宮女紅纓,終究不是什麽牢靠的同盟。

  因此,對於李婕妤的半遮半掩,倒也沒有什麽挑剔之處。

  反而因為這事高看了她一眼。

  李婕妤屢遭劫難,卻仍有一顆端端正正的心神,不殃及無辜,不助紂為虐,已經很難得了。

  冒綠把手中的燈挑高了一些,回聲道:“都留著呢,娘娘,那樣的東西苦苦送了出來,斷沒有輕易丟棄的道理。”

  她挑著燈往四周一繞,那甬道旁的垂柳、欄杆,不遠處的蘇式扇麵亭,都是一派空寂,並沒有旁的人影。

  不用怕有人偷聽。

  方景頤輕輕一抿唇,臉上刮上了幾片雨絲,她啟唇道:“收拾一份,派個不怎麽走動又值得信任的小太監,趁著夜色投到延慶宮去,想必她就知道輕重了。”

  延慶宮是段修容的居所。

  段修容今晚無故攻訐自己,可見是上了杜蘅蕪和婉妃的賊船了。

  她這麽與世無爭的人,竟然也會主動湊合進來,未免讓人疑惑。

  疑惑倒不打緊,卻不能讓她們三人擰成了一團。

  兩股麻繩,尚且難解,再有一股,那就打成死結了。

  唯有給段修容一個警告,告訴她,你做的那些暗地裏的事情,已經被人捏住了把柄了

  這樣,她才會惴惴不安的從這六宮風波裏脫出身來,專心自己之事,沒了功夫跟著攪風攪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