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功敗垂成
作者:
枕流1 更新:2020-06-28 20:12 字數:2415
橙香一張臉上血色盡數褪去,蒼白的像一張薄紙,她吞咽了一下唾沫,喉頭一番滾動,終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雨珠打到她臉上,仿佛打上一塊寒冰,冷意不差分毫。
她確實看見了知夏深夜提燈而去,但她不知道知夏去幹什麽。
冷宮之事,不過是她自行揣測。
畢竟那地界冷清破敗,除了冷宮廢人,哪個喘氣的都不願意多待一刻。
誰曾想還有個活生生的辛芳儀住在那裏
而且婉妃娘娘提前跟她說了,萬事具備,隻差她一句“親眼看見”就能給嘉昭儀扣上謀害皇嗣的罪名。
到時候大事一成,婉妃娘娘就會把她調去明華宮,做個有體麵的二等宮女。
她悄悄做了好幾晚的美夢。
雖然夢裏也閃過嘉昭儀慈和的麵容,但跟自己的榮華富貴比起來,都是過眼雲煙。
更何況嘉昭儀把自己從旖霞閣攆回了內務府,不知讓多少橙字輩的同伴們笑話她。
嘉昭儀倘若真的是個慈和的主子,就不應該讓她這樣脆弱無助的小宮女落到那麽慘的境地
因為辦事不利被遣送回去的宮女,哪還有什麽高枝可攀
就算是針線房,都是賄賂了婉妃娘娘身邊的大宮女才進去的。
要不然,她就淪落到浣衣局去做苦役了。
也正是這一層幹係在,她才邀功似的把“親眼看見知夏夜探冷宮”一事告訴了婉妃的大宮女芳蒙,芳蒙立馬轉頭告訴了婉妃。
婉妃一番查證,知夏夜裏出行是真,卻沒有人看見她到底進沒進冷宮。
畢竟長秋宮宮人們懶散非常,沒有值夜的人手,天一擦黑,長秋宮就沒了人影。
但是橙香亦是立了一件大功勞。
婉妃正愁沒處捉方景頤的把柄呢這真是打瞌睡有人送了枕頭來。
這個喚作橙香的小宮女,有一層旖霞閣宮女的舊身份,自然會有一些舊物件。
隔山打牛,羅織罪過,正是婉妃擅長的事情。
隻消一個舊荷包,她就能編織出一張大網來,把個方景頤死死扣住。
聽說長秋宮的季庶人日日刷恭桶、倒夜香,已經到了崩潰瘋癲的邊緣。
這時候給她安排一件差事,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比死在糞坑蛆蟲裏強。
不出她所料,那季庶人果然一改往日倨傲,忙不迭的接過了婉妃的要求,那神情,頗有老淚縱橫的解脫感。
她隻要偏安一隅的活著,婉妃答應了。
想不到蔣貴人沒有幾分顏色,也沒有一分才智,這折磨人的法子倒是高明。把個季庶人生生的折磨成了一個聽話的哈巴狗兒。
婉妃把橙香的荷包給了季庶人,她知道那是旖霞閣的特製荷包,滿宮裏都沒有幾個呢。
她讓季庶人把裝滿金豆子的荷包放在懷裏,等著事發之時去指證嘉昭儀。
轉過頭來,婉妃又聯係蒨充儀杜蘅蕪,問她願不願意報萬歲山之恥,問她:難道蒨充儀願意被嘉昭儀這樣平庸無豔質的女人壓在底下羞辱麽
杜蘅蕪正思量著如何報複方景頤,一聽婉妃的謀劃,不過遲疑了片刻,抱著二皇子親了又親,就答應了婉妃的要求。
不過要兒子輕輕一摔,表演個過場,就能鏟除對手、換來一片坦蕩前程,這個交易,不虧。
至於她和婉妃,兩人結合不過是權宜之計,等著鏟除了方景頤,兩人就要開始各顯神通了。
婉妃祖父亡故,家中子弟無一出息者,而她的表哥平國公卻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日後的鬥法,她杜蘅蕪一定能壓過家中衰敗、有女無子的婉妃。
婉妃、杜蘅蕪、季庶人、橙香各懷鬼胎,結成了一這一樁夜襲二皇子的密事。
本以為天衣無縫,大功告成,卻敗在了荷包和辛芳儀身上,最終功敗垂成。
是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還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方景頤站起身來,遞出一張幹淨的帕子去,欲給辛芳儀擦頭發用。
她歎息道:“皇上,嬪妾和辛芳儀有過一段齟齬時日,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給她送還明珠本來是那個意思,叫旁人聽見若是曲解了,豈不抹黑了她的名聲,所以嬪妾才派遣知夏這樣穩妥的宮女趁著人少去懷玉堂”
她蹙起一對描的細細的柳葉眉,麵有哀愁,“沒想到卻被有心人故意陷害,嬪妾一時蒙冤倒是沒什麽,總有皇上主持正義,可憐二皇子一個小小的孩子,竟然無端受到了一番驚嚇”
言罷,她接過冒綠遞來的新帕子,捂在眼角啜泣了幾聲,似是極為傷心。
但她心裏卻是數九寒冬一樣的冷。
婉妃和杜蘅蕪挖空了心思想害她,還不是要落個空空蕩蕩。
今晚若是冒綠沒有發現那兩個荷包的異常,她也已經想出了自保之法。
趁著皇帝接連傳喚六宮妃嬪和宮人,她悄悄派人去懷玉堂找了辛紅萼,把事情原委說給她,又想出了這個證明之詞。
婉妃她們有人證物證,她也有人證物證。
而且她的人證物證,比之季庶人漏洞百出的指證和橙香含含糊糊、都是揣測的證詞要可靠可信的多。
辛芳儀敢當麵說出那晚的細節來,從一匣子鴿蛋般大的明珠到知夏菱襖上的一點茶漬、頭上的一根珠釵,都說的清清楚楚。
她說的越多,皇帝的神**加緩和,場中局勢漸漸明朗起來。
一番比較,孰是孰非,已經漸漸清楚了。
方景頤的抽泣落在杜蘅蕪耳朵裏,極為清晰,像是刮起了一陣連天的颶風,把暄妍樓的琉璃瓦都抽打的啪啪作響。
方景頤已經悄無聲息的翻盤了。
這個事實叫杜蘅蕪難能接受,她鮮血上湧,整張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這怎麽可能
不過瞬息之間,方景頤又堂堂正正的站起來了。
婉妃曾經說過布下的天羅地網,如今看來是一場空談
白白讓她唱念做打的哭罵了一場,白白讓她的孩兒受了一場驚嚇
手裏一張又是淚又是茶漬的帕子被杜蘅蕪絞來絞去,直變得跟季庶人身上衣衫一樣扭曲褶皺。
她用手撫著胸口,竭力吐出一句話來,“嘉昭儀也不早說讓我錯怪了你的一番心思”
現在想起來,她的哭鬧都成了笑話,不知又會被宮人們怎麽編排成段子。
上元節的縱火案,她在那些粗鄙宮人的嘴裏已經成了倒黴蛋、冤大頭,好幾次她都聽到有宮人暗地裏議論她,說輕易不要來暄妍樓當差,唯恐沾染了晦氣。
氣得她找著由頭把那些人整治了一番。
可眾口悠悠,不是她能忙得過來的。
說得人多了,她就由那個溫婉大氣的蒨充儀變成了黴氣熏天、治下嚴苛的怨婦蒨充儀
怎能讓人舒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