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咳嗽
作者:枕流1      更新:2020-05-22 21:06      字數:2309
  白凝掛著滿臉的淚珠子從正堂裏探出頭來。

  充儀怕不是瘋了。

  充儀說的那些話瘋瘋癲癲的,兩位小主別放在心上才是。

  她手腳並用的解釋。

  方景頤沒有為難她,拉著姚念諳神色恍惚走出了暄妍樓。

  她站在紅梅下回望暄妍樓,隻覺得那也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籠,關著一個心冷意冷也讓人心冷意冷的女人。

  善意對於這樣的人已經沒有用了。

  任何舉動落在杜蘅蕪眼裏都是挑釁和冷眼。

  何必來討人嫌。

  姚念諳捂著嘴巴,輕輕咳嗽起來。

  方景頤拍了拍她的背,“莫激動,你咳嗽挺長時日了,咱們回去找太醫看看。”

  姚念諳長長舒了一口氣,攥著她的手:“景頤,我再不想來暄妍樓了,我沒想到她是如此看待我們的,竟恨不得生吞了我們的肉,飲盡我們的血……”

  她沒說完話又捂著嘴巴咳嗽了一陣,“心思歹毒,怨不得她有這樣的下場……咳咳咳……”

  方景頤愁容掛滿了臉,“你可別說這個了,你自己倒是怎麽回事,咳了這麽長時間也不看看太醫。”

  “我不礙事,前一陣子辣湯吃多了,太醫來看了幾回,隻說我是上火燥熱,這些日子已經好多了,但我方才聽了她那些話覺得胸中氣結,這才勾了這咳嗽上來。”

  自從家中相識的那位老太醫辭官回鄉,她已經不常傳喚太醫診治了。

  有些尋常的咳嗽風寒,她隻吃了些往日老太醫配好的藥,也就慢慢痊愈了。

  對於這時不時的咳嗽,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方景頤挽著她的胳膊,聽她這般說辭,便點了點頭。

  “兩位妹妹剛從暄妍樓出來麽,蒨充儀可好?”

  對麵段修容帶著幾個婢女從梅林裏繞了出來,看樣子正是要前往暄妍樓。

  “段修容安好。”

  二人一齊行禮。

  段修容素來和善,讓她們快快起來。

  “回修容的話,蒨充儀仍是不見人,想來仍在康複中。”

  方景頤按住想要一吐胸中不快的姚念諳,輕笑著回了段修容的話。

  有些齷齪齟齬,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必要人人皆知。

  留著一線的寬和,未嚐不是以後的轉機。

  杜蘅蕪已經夠慘了,她不想再跳出來毀了她的名聲。

  段修容歎息道:“連你們兩個素日的好姐妹她也不見,想必更是不肯見我了。”

  姚念諳問道:“修容娘娘也是也去探望蒨充儀嘛?”

  往日不見二人如此交好,怎得今天這麽熱絡。

  段修容卻搖頭:“不敢擾她修養,是皇上吩咐了我暫時照看二皇子一番,眼下暄妍樓不便教養孩子,便帶到我的延慶宮裏了。我怕他住不慣,來暄妍樓把他的舊物都帶過去試試。”

  “娘娘真是周全人兒。”

  方景頤和姚念諳讚歎道。

  段修容含著笑與二人分別,徑自前往暄妍樓去了。

  到了麗正宮,方景頤別過姚念諳,一路思索著回了旖霞閣。

  她倚在窗下,望著光禿禿的合歡樹發呆。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她一時發懵。

  那天正旦,陳元昭扶著皇後一行人在風雪裏遠去。

  她墜在很遠很遠的後麵。

  阻隔在他們之間的是滿城風雪和六宮眾人。

  那時她恍恍惚惚的明白了一件事:他們之間的這份情愛縱然是甜蜜的,但卻放不得台前,容不得人看見,就像燈影下的一團漆黑,隻虛虛的籠著一團薄雪,連蛾子都不去打轉。

  她不知道自己該欣喜還是失望。

  陳元昭從不在人前抬舉自己,像厚賞姚念諳那樣,給一個“妙”字的封號以示恩寵;也不像對待李容華那樣,興致上來了就連著傳喚幾天,聽她在床榻間和宮室裏唱歌……

  她承認她正旦那天酸溜溜的,像打翻了醋壇子一樣酸。

  但後來一設想,太紮眼的封賞又像是一杯甜蜜的鴆酒,使人青雲直上的同時又危機四伏。

  看看李容華,剛入宮被人毒啞了嗓子,休養了半年才好;

  看看蒨充儀,上元節被人毀了容貌,現下精神都失常了,孩子也被抱走,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好。

  再者還有姬婕妤,墳頭草都兩尺高了。

  …………

  她像個科場上的舉子,翻來覆去的找論據支撐自己的錦繡文章。

  陳元昭對她不動聲色的恩寵更像是一種隱秘的保護。

  她入宮十來個月了,除了季嬪和辛紅萼的故意為難,還有皇後的暗下毒手,並沒有受到什麽特別的針對,一路是平平安安的走到了婕妤的位份上。

  這其中有陳元昭的幾分功勞呢?

  方景頤伸出手,一根一根的手指晃來晃去,她想著,其中八分是自己的功勞,自己一項溫和謙遜,從不主動招惹於人,隻有兩分才是陳元昭的功勞,他不過分抬舉自己,隻在背地裏偷偷摸摸的恩寵不斷,自己才沒有入了淑懿妃的法眼,成為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樣一項一項的說起來,陳元昭可真有心機。

  對了,他的字是晞景。

  自從臘八過後,就臘月初九、臘月初十、臘月二十一、臘月二十二有過機會叫他的字。

  承平八年的第一個月都過去了,陳元昭自上元後就沒怎麽進後宮,自己見他的機會都沒有。

  方景頤用手托著腮,手指頭描摹著窗戶上貼的窗花。

  料峭的春風從窗欞裏鑽進來。

  “阿嚏”

  方景頤打了個噴嚏。

  冒綠端著食盒進來,一把把窗戶關上,埋怨道:“天氣還冷,主子開窗戶看那光禿禿的樹幹什麽,可別著涼了。”

  方景頤把臉埋在羅漢榻上的軟褥裏,嘟嘟噥噥道:“若是換成了暄妍樓那種西洋玻璃可就好了,冬天看雪景都不用出去……”

  冒綠笑著把她扒拉出來,“好主子,皇上可不是說了,等開春了把這裏都換成西洋玻璃,屋裏亮堂,主子也活潑些呢!”

  方景頤探出頭來驚歎:“什麽時候說的,我怎麽不曉得?”

  冒綠打趣道:“就是臘月二十二那天,皇上身邊的平仲公公說的,皇上想給小主一個驚喜,不讓透露出來。奴婢是看您酸溜溜的發呆,才忍不住偷偷告訴了您。”

  方景頤嘴角不可遏製的揚了起來。

  一點點小小的恩寵,就讓她釋然了。

  沉醉在愛情裏的人,一句甜言蜜語就能暈暈沉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