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處置
作者:枕流1      更新:2020-05-22 21:06      字數:2247
  正月份過去了,上元節的調查結果遲遲不出。

  杜蘅蕪等得望眼欲穿,卻隻等來了自己的晉封聖旨。

  燒了一頭秀發和脖頸,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隻換來了從貴姬到從二品充儀。

  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誰?

  她躲在被子裏聲嘶力竭的逼問,半個月過去了,皇上到底查出了什麽,為什麽不能公之於眾,為什麽不能對幕後之人處以極刑。

  為什麽給了她一個不關痛癢的晉封?

  這是補償嘛,這是放棄……

  杜蘅蕪放聲大哭,直哭的嗓音沙啞,天昏地暗。

  暄妍樓裏的宮女太監都掂著腳尖小心翼翼的走路,生怕弄出一點聲響,讓充儀娘娘又歇斯底裏起來。

  杜蘅蕪砸碎了所有的鏡子,讓人將暄妍樓窗戶上嵌的所有西洋玻璃用厚厚的綢緞蓋起來,像一隻怕光的鬼魅,整天躲在黑漆漆的屋子裏,除了身邊的宮女誰也不見。

  皇帝一直沒來探望她。

  她等得心灰意冷。

  有一天晚上,窗戶外麵有貓叫,夜鬼哭泣一般的嚎,她靜靜的聽著,也聽出了同病相憐的悲哀。

  婉妃的人帶來了一個消息——那天縱火的是幾個舍延人。

  舍延人最聽誰的話——靖邊侯。

  真相已經呼之欲出了。

  縱火案的幕後之人隻能是淑懿妃。

  杜蘅蕪恨得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皇上在她和蕭寶瑩之間選擇了後者。

  她真的不懂為什麽。

  論家世,蕭寶瑩的父親靖邊侯功勳卓越,可自己的表哥平國公也是一樣的額戰功赫赫;論恩寵,自己剛入宮就生了二皇子,大陳唯一健康的皇子,蕭寶瑩跟了皇帝十來年卻亦無所出;論名聲,蕭寶瑩的囂張跋扈六宮皆之,自己的端莊大氣也是有口皆碑……為什麽自己樣樣不落於她,可還是被她比下去了?

  皇上……皇上眼瞎了嘛?

  杜蘅蕪百思不得其解。

  她什麽都算計,唯獨沒有算計到人心。

  皇帝也是人,他也有一顆肉長的心。

  是非與偏好在人心裏並不對等。

  這時候縱火案已經慢慢查清,幾個舍延人被放後又抓進了大牢,被定為了罪魁禍首。

  那個陌生的小太監被錦衣衛密探查出是冷宮長秋宮裏的人,並不在隨行名單上,偷偷使了銀子才跟著去了東華門看燈。

  所以查來查去,才總是查不出來他的名字,

  他賄賂的人恰好是淑懿妃長樂宮總管大太監的幹兒子——小應子。

  小應子被賜死,淑懿妃因為掌宮不利被奪去封號“懿”,又變回了原來的淑妃。

  聽到這個消息,杜蘅蕪蓬著頭發,紅著一雙眼發呆。

  良久,她才捏著手中的布娃娃,一針一針的紮,直到紮得那布娃娃千瘡百孔,布條破碎,才丟了出去,撲在被子上放聲大哭。

  暄妍樓的紅梅一樹一樹的開了,主人的心卻一天一天的死了。

  二月草長鶯飛的時候,暄妍樓的護衛終於撤了,陳元昭也開始允許六宮來探望杜蘅蕪。

  六宮妃嬪們紛紛不敢前來,隻有補品流水一般的送進來。

  但有兩個人除外。

  方景頤托傅太醫查閱古方,給杜蘅蕪親自帶來了新的藥膏,可以去除疤痕。

  姚念諳從自己庫房裏扒拉出名貴的藥材補品,準備送給杜蘅蕪。

  她們二人親眼目睹了上元節的慘狀,對杜蘅蕪產生了幾分憐憫和疼惜。

  若是那天兩人沒有冷落杜蘅蕪,若是兩人拉著杜蘅蕪一起看燈……三人一直在一起,說不定那小太監就找不到害人的機會。

  但暄妍樓正堂的大門緊閉。

  隻有站在門外的宮女白凝搖了搖頭,示意蒨充儀不見客請她們二位回去吧。

  以前的大宮女白露因為上元節護主不力,被關押進了慎刑司。

  現在暄妍樓的大宮女變成了白凝。

  方景頤喚過白凝,把祛疤膏塞給她,輕聲問道:“你們主子蒨充儀恢複的可好?”

  白凝小心的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子,道:“回婕妤的話,充儀娘娘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後脖,“但心裏的傷總不好……”

  充儀娘娘以前有多麽端莊柔美,現在就有多麽駭人可怕。

  她每次提著食盒進去,隻能看見黑洞洞的一雙眼,從帷帳裏盯著她看,那是怕光怕見人的充儀娘娘。

  隻看人還好,有的時候充儀娘娘不分白天黑夜的嘟嘟噥噥,說著什麽“死”呀、“活”呀,總讓人覺得她是不是瘋了……

  張院判來看過,卻隻照舊開了一些安神的湯藥,說娘娘沒有大礙了,隻需靜靜修養即可。

  她不相信,但她隻是個宮女,什麽辦法也沒有。

  以前聽白露說充儀娘娘跟妙嬪和方婕妤交好,若是有這兩個主子幫著勸勸娘娘,寬慰一下,是不是娘娘那些愁苦就能消一些呢?

  白凝接過方景頤和姚念諳的東西,咬著嘴唇道:“兩位小主且稍等片刻,容奴婢再進去通稟一聲,方才許是娘娘沒聽到呢……您也知道,娘娘她近來經精神不濟著呢……”

  方景頤點點頭,拉著要走的姚念諳在院子裏等著。

  風帶著一股幽香傳來,院子裏和院子外的梅花都開得瓊玉一般嬌美。

  “無妄之災過去,蒨充儀今年定是洪福齊天了。”方景頤道。

  一個人命裏的大福大禍總是有定數的,這個大禍過去了,福氣就要紛至遝來了。

  姚念諳撚著手腕上的碧璽珠翠十八子手串,點了點頭,“等會兒咱們進去就這麽說……”

  這時卻聽得正堂的屋子裏傳來打砸東西的聲音,杜蘅蕪嘶啞的叫聲從厚厚的綢緞簾子裏飄了出來,“叫她們滾,我不想見她們,為什麽那天晚上被燒傷的是我不是她們,為什麽啊……”

  她又是嘶吼又是哭叫,方景頤和姚念諳聽得麵色發白,腳底生寒。

  原來杜蘅蕪內心竟是這麽想的麽。

  她們二人從無害人之心,為什麽在杜蘅蕪嘴裏成了虛情假意幸災樂禍的奸人?

  縱火的不是她們,指使小太監的也不是她們,杜蘅蕪卻有這麽大的仇恨,聲稱“恨不得她們和淑妃一起死死死!”

  在惠風和暢,梅花清香裏,方景頤和姚念諳卻冷得如同數九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