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憶
作者:
枕流1 更新:2020-05-22 21:06 字數:2274
燈影下陳元昭的神色模辯,隻有眉頭如同山巒簇擁。
他的思緒逐漸飄遠。
剛剛登基的前三年,他地位不穩,忙著與朝野文武作鬥爭。
他要做一個乾綱獨斷的真正帝王,而不是一個“聖天子垂拱而治”的傀儡。
承平元年的冬天大雪不斷,朝野局勢也硬邦邦的僵著。
十月的秋收時節,西夏一股軍隊侵略了邊關城鎮,蝗蟲一般搶走了所有剛剛收的糧食。
八百裏加急送到他的雍和宮,送信的將士活活累死在他麵前。
他憂愁又憤怒,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邊關的百姓沒了糧草,這一冬天過去不知有多少人會變成路邊的凍死骨,有多少人會鋌而走險落草為寇,有多少人會為了活命賣兒鬻女……
一個個家庭破碎飄零。
這些都是他的子民,他是君父,他要救自己的子民。
大朝會上他向臣子提出要開太倉,賑濟災民。
大陳立國之初就修建了儲存糧食、銀子的太倉,以備不時之需。
皇帝要開太倉,實在是很平常的事情,先帝還曾經開太倉為自己的寵妃建宮室呢。
但以內閣為首的官員皆不同意,他們理由很明確,太倉修建在盛京,運糧到邊關需數月有餘,這些糧草對邊關於事無補。
他據理力爭,不出糧草,那就從太倉出銀子。
朝臣還是不同意。
當時的內閣首輔沈閣老甚至當場就做出了決斷:西夏遊牧民族,寇邊是常事,既然他們想要糧食,那就每年送他們所需的糧食,這樣既交好了鄰邦,又免去幹戈之爭,豈不兩全其美。
他怒不可遏,卻見朝堂上幾乎所有官員都舉起手中笏板,站到了沈閣老的身後。
光杆司令一樣的皇帝有誰支持呢,稀稀落落的幾個人裏有靖邊侯和葛尚書。
靖邊侯是淑懿妃的父親,葛尚書是婉妃的祖父。
他們都認為這是割肉飼鷹,誤國誤民。
那時候他下了朝,就歇在蕭寶瑩的長樂宮裏,滿腦子想著辦法,蕭寶瑩也一夜不睡,靜靜的給他按摩太陽穴。
兩個人都是終夜長開眼。
鍾聲響了,夜色逐漸褪去,窗戶上糊著的高麗紙漸漸泛起了橙色的、紅色的曙光。
他知道又是一天的開始,忽然之間生起了一股無力感。
沒人可用的悲哀。
這個皇帝當得委實憋屈,不如在邊關當個王爺自在。
蕭寶瑩忽然之間跳了起來,壓在他的身上,眉宇之間全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五郎,讓我父親帶兵去開太倉吧!
陽光水一般流淌進白色紗帳裏,籠在同樣朝氣的蕭寶瑩身上,特別的有人間味。
他腦中帶著清晨地平線上特有的嗡鳴聲,這讓他聽不清說出來的話:會死的,會死的!
沈閣老一手遮天,誰敢開太倉,他就敢殺了誰。
但靖邊侯聽了這不抱希望的吩咐,毅然帶他給的幾個私兵和自己府上的護院,用血和命打開了太倉的大門。
偌大的太倉裏堆滿了糧草和封銀的箱子。
靖邊侯用沾滿血的手滿懷希冀的開箱子,鎖扣一開,眼前卻是空空蕩蕩。
幾個箱子被靖邊侯一腳一腳的踢開,都是空的。
太倉銀沒了。
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
沈閣老擔任內閣首輔十餘年,在他治下太倉銀居然不翼而飛。
有人臨陣倒戈,有人惶惶不安。
婉妃的祖父葛尚書率先領頭上書,請嚴查沈閣老與太倉銀。
最後在沈閣老府中搜出了幾白萬兩紋銀,其餘的太倉銀都分散到了他的黨羽手中。
隨著轟轟烈烈的三司會審,天下人的口誅老轟然倒塌。
樹倒猢猻散,剩下的人你攻訐我我攻訐你,很快就變成了階下囚。
陳元昭前所未有的自在。
他重組了朝堂的勢力,變成了真正大權在握的帝王。
文有葛尚書,武有靖邊侯。
承平三年,靖邊侯打下了舍延,為出兵西夏做了先鋒兵。
承平五年,他帶著老平國公親自上陣,把屢屢寇邊的西夏打了下來。
有了這樣的不世功勳,他才真正變成了乾綱獨斷的君王。
天下民心之所在,眾望之所歸。
沒有臣子敢起謀逆之心。
…………
他輝煌的一切,仿佛都起源於那天清晨蕭寶瑩的主動和勇敢。
從那時開始,他帶著一點不為人知的感激加倍的寵著蕭寶瑩。
皇後不服氣,他親自去撐場子;
婉妃嘲諷,他親自去指責;
沈貴妃惹了蕭寶瑩,他直接廢黜了她的位份,貶入冷宮。
因為她是沈閣老的幼女,天生的不讓他喜歡。
蕭寶瑩的威望在宮裏逐漸樹起來了。
人人都知道,她是大功臣的女兒,是皇上的心尖尖。
後來有臣子彈劾他寵妾滅妻,他扣下奏折,置若罔聞。
他相信寶瑩本性天真純良,受寵是應該的。
在死氣沉沉的後宮裏,就應該有這一抹明媚的春光。
看著蕭寶瑩釋放天性的樣子,讓他感覺很愉悅。
那時候的他真的愛著蕭寶瑩。
他從來沒這麽愛過這麽一個女人,無限的包容她,寵愛她,為她擋下四麵八荒的明槍暗箭。
什麽時候變了呢?
承平六年他從西夏征戰回來,滿麵風塵也掩不住心頭的喜悅。他在人群裏一眼就看到了蕭寶瑩,高挑的身材,一見他就紅了眼。
但到了長樂宮,迎接他的不是溫暖的懷抱和問候,而是無理蠻橫的斥責。
蕭寶瑩氣得摔了茶盞,問他帶回來的女人是誰?
那是季貴嬪。
他在西夏為了籠絡當地人,就納了這個黑壯的女子。
事實證明這樣的“聯姻”真是再有效不過了。
季貴嬪的族人有幾個悄悄打開了西夏王都上京的城門,他才帶著大軍順利進城。
饒是如此,老平國公的兩個兒子也折在了入城的途中。
流矢貫穿了他們的身軀,平日鐵塔一般的身體頓時從馬上倒了下去。
……
他在長樂宮裏跟蕭寶瑩細細的解釋,掰開了揉碎了的說,季貴嬪是不可或缺的戰機。
蕭寶瑩不服氣,當晚摟著他哭哭啼啼的絮叨,說自己這一年來在宮裏過得很不容易,皇後、婉妃還有虞修容幾個聯合起來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