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助興
作者:枕流1      更新:2020-05-22 21:06      字數:2347
  眾人紛紛落座,唯有淑懿妃慢吞吞的站在寶座前。

  “皇上,嬪妾貪杯喝多了酒,有些頭暈,這擊鼓傳花還是讓嬪妾在一旁看看吧。”

  陳元昭興致正濃,勸道:“寶瑩,闔宮都熱鬧著,你且將就著去坐坐。”

  淑懿妃閨名蕭寶瑩,是皇帝喊慣了的親密稱呼。

  一聽皇帝意態柔和,淑懿妃便嬌嬌的搖頭,扭著腰拾階而上,給皇帝斟酒,嗔道:“嬪妾若是去了,大家倒是熱鬧了,誰來服侍皇上,嬪妾願意陪著皇上。”

  陳元昭微不可見的一皺眉頭,舌尖湧上幾句斥責,終究是不想在除夕夜掃了興,歎氣道:“罷了,你隨朕坐著看吧。”

  這麽些年他捧著她寵著她,如珠似玉一般,終是慣出了禍根。

  大公主受苛待一事就像是一根刺,牢牢紮在了他的心裏。

  淑懿妃再是乖張嬌縱,他以為不過是些小女子脾氣,萬沒有想到她會苛待自己的兒女。

  江山社稷與兒女傳承,都是龍之逆鱗,觸之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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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掃視一圈,瞧見圓桌前少了人,便回頭一看,果然是少了淑懿妃。

  這個嬌豔的女人,此刻正搬著繡墩坐到了皇帝金龍寶座之下,遠望親密無間,有耳鬢廝磨之便。

  皇後淡眉細眼都皺作一團,她泄憤似得將滑到手上的金釧兒一拂,那金釧就順著她幹瘦的胳膊滑進了衣袖,咯得她骨肉生疼。

  現在這副身體,像個風燭殘年的老嫗。

  大病一場後,她開始顯老了。

  先是那張瑩潤的嬌臉,像殘花一般,凋謝了青春的容顏。

  後是柔滑如軟緞的手臂,像老蔥一樣,枯萎了圓潤的肌骨。

  她等不及皇上的寵愛,就要垂垂老去了。

  人一老,若還有未竟的事業,就生出十二分的焦急來,沒了一貫的穩重。

  皇後直僵僵的轉身,笑著問:“淑懿妃不來嘛,少了人可就少一分熱鬧,若是少了妹妹,十分熱鬧更是沒了五分。”

  淑懿妃一張臉躲在雪白的兔兒臥之中,在銀燭光下一暈開來,就像是戲文裏說的女妖精一樣,美得紮眼邪氣。

  女妖精拿腔捏調的說話,淑懿妃在皇帝麵前也拿腔捏調:“嬪妾吃多了椒柏酒,頭暈得很,就不湊熱鬧了,還是陪著皇上吧。”

  她又補充道:“皇上也應承了,皇後難道就不體恤嬪妾了麽?”

  陳元昭早有不耐:“皇後不用管她,快些開始吧!”

  聽到陳元昭回話,皇後僵直著身子坐下,像一根沾著墨水的筆插進了筆筒。

  她心焦,自是沒有注意陳元昭不耐的神色。

  眉眼高低這麽重要的事情,皇後一輩子都沒有學會。

  她以為淑懿妃的恩寵還是宮裏頭一份,不由得心下沮喪。

  婉妃聽了一番眉眼官司,比當事人還明白,“皇後娘娘,快些開始吧,皇上和姐妹們都等不及了呢!”

  皇後僵直的舉起玲瓏小巧的木槌,婉妃笑著接過了平仲遞過來的梅花。

  鼓聲湍急,像一條奔流不息的小河。

  偶爾停頓處又仿佛是流水撞頑石,發出些清脆交擊聲。

  梅花在一個個白玉般的柔荑裏流轉。

  妃嬪的嬌呼聲,嬌笑聲,喘息聲也跟著流轉不停。

  寶座上的陳元昭沒有接淑懿妃捧著的酒盅,長眉下一雙沉沉的眼也跟著紅梅轉。

  隻見花從方景頤手中穿梭,她飛快的遞給姚念諳,順帶著送去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好像是青蓮裏長出海棠的嬌豔來。

  陳元昭也不知不覺笑了,伸手去接酒盅,手卻一直停頓在空中。

  沒接到,已經忘了。

  淑懿妃捧著酒盅,並不去遷就他,隻順著他視線望去。

  方景頤和姚念諳的相視而笑落進了她的眼簾。

  她腦門子脹了起來,水漫金山一般,翻湧過了一寸矮牆。

  杜蘅蕪、姚念諳、方景頤三個人蛇鼠一窩,她隻顧著整治杜蘅蕪,竟是忘了懲治這兩個。

  看來之前的小懲大誡不過開胃小菜,節後日子多著呢,她要好好的殺雞儆猴!

  寶座上的人目不轉睛的看著,皇後的眼也跟著花走。

  現在的花到了蔣貴人手裏,她哆哆嗦嗦的手一抖,一個鼓點就過去了。

  她的身旁是剛晉了從五品芳儀的李貴人,正好整以暇的等待著。

  蔣貴人剛顫抖著將花遞出去,皇後的鼓點也恰如其時的停了。

  李芳儀擎著一枝紅梅從容的站起來,向眾人盈盈施禮。

  姚念諳不著邊際的歎了口氣,鼓聲再有幾點,花就能繞回她手上了。

  看著恭敬的李芳儀,皇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是老了,可是宮裏年輕貌美的女人永遠都不會少。

  “李芳儀,可想好表演些什麽了?”

  李芳儀素來以歌聲悠揚開闊見長,她不緊不慢的離席,踱步到皇上寶座和眾人之間,隻微微沉吟片刻,就笑道:“嬪妾原是南方人,就以一首《望海潮東南形勝》獻給皇上,恭祝天下物阜民康,九州清晏。”

  她立意之高,遠超閨閣之見。

  如此胸有成竹,可見早有準備了。

  陳元昭果然擊節讚賞,問道,“你有如此氣魄是好,朕替大陳的子民收下你的祝福。你可需什麽伴奏?”

  李芳儀從容道:“有則更好了。”

  皇後點頭,“眾位妹妹可有人願意襄助李芳儀?”

  方景頤見皇後和李芳儀一答一和,心知二人已早有謀劃。

  姚念諳卻在凳子上扭來扭去,像坐在一盆銀霜炭上一樣焦灼。

  在這沉默裏,她燒紅了臉,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糯糯道:“嬪妾願意舞劍助興,還望皇上和娘娘恩典。”

  “姚婉儀會舞劍?宮中還有如此豪氣的女子?”陳元昭疑惑。

  平仲悄悄提醒道:“皇上,您方才大封六宮已經晉姚婉儀為容華了。”

  陳元昭這才記起姚念諳,她是邊關大將姚海的女兒。

  “姚容華將門世家,果然豪爽大氣,有你給李芳儀助陣,朕十分期待。”

  姚念諳紅著臉行禮,囑咐婢女萱草將帶來的軟劍給她。

  她既然帶著來,就一定要想辦法亮相。

  皇後不意站出來的人竟然是姚念諳,加重語氣道:“有了姚容華舞劍,可有妹妹願意吹笛助興?”

  這時候蔣貴人才勉強低著頭站起來,瑟瑟道:“嬪妾喜好絲竹之樂,那就獻醜了。”

  皇後在喉嚨裏“哼”了一聲,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安排好了也不敢出來,白白讓個姚念諳撿了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