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寶林說起這個人，銀牙一咬，恨不得撕下她一塊肉來，“哼，小賤人，也配跟我相提並論。”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低調了許久的李貴人。

  李貴人在李窺書的幫助下治好了嗓子，忙不迭的出來複寵，卻發現皇上忙於前朝政事，近日來少入後宮，她雖自己踅摸著去了雍和宮幾次，都被人攔住嗬斥，連宮門都進不去，不免心中鬱鬱。

  唯一值得高興的，大概就是害她嗓子的嫣嬪被貶為了答應，成了薛答應，算是惡人有惡報。

  近日來最風光的莫過於淑懿妃，李貴人本求著她抬舉自己，卻連連遭受奚落，季嬪和辛貴人都諷刺嘲笑她，尤其是季嬪，本身是正三品的貴嬪，因為擔上了謀害李貴人嗓子的罪名，才被降為婕妤，後來雖然有淑懿妃求情，皇上也沒有將她恢複原位，隻是不好搏了淑懿妃的麵子，將她升為了從三品的嬪。

  季嬪複位以後，對薛答應恨的牙癢癢，連日去長秋宮附近作弄她，吩咐她隻穿單衣去雪地裏剪紅梅，進獻給淑懿妃插瓶觀賞，又吩咐小太監們窩了雪團子，從犄角旮旯裏扔出去，不偏不倚砸到已經她身上去，雪水化在身上，衣衫單薄的薛答應連連打顫。

  朔風凜冽，大雪紛飛，薛答應當日就凍得發起了高燒，幸虧婉妃還念著舊日情分，請了太醫過來，薛答應才算活了過來。

  季嬪沒了作弄對象，便又將目標轉向日日來長樂宮請安的李貴人身上，當時若不是背上了謀害李貴人的罪名，她也不會被害得降位，她心中最忌恨的第一是薛答應，第二就是李貴人。

  因此李貴人也沒少受季嬪折磨，言語上的羞辱還不算什麽，季嬪又變著法子折磨她，動不動罰她跪在雪地裏，長樂宮門口人來人往，總有宮女太監故意踩她裙擺，或是啐她幾口，或是將些殘羹冷炙灑在她跪的地方，折磨的李貴人目眥欲裂，渾身發抖，指甲被她掙得雪白，配上凍得慘白的一張臉，連淑懿妃都嫌惡道：“長樂宮門口跪了個女鬼，沒得晦氣。”

  李貴人自此看清了，淑懿妃都不拿她當人看，遑論季嬪、辛貴人和那些宮仆，她連番在長樂宮做小伏低，獻媚於前根本就是無用功，白白讓六宮看了笑話！

  新仇舊怨一起湧上心頭，李貴人回了華濃軒，自知得罪了淑懿妃，宮裏再沒有她的好日子過，狠狠哭了一場，一夜抱著膝蓋，燈下無眠。

  李窺書再次獻計，叫她穩住心神，淑懿妃投靠不成，不是還有皇後娘娘麽？

  須知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皇後正在幽閉中，難得有人能夠殷勤問候，若是李貴人現下去了，自能在皇後心裏種下根來，比淑懿妃那裏的利用要溫情的多。

  李貴人卻擔心皇後無勢，自己難免會被淑懿妃變本加厲的打擊報複，李窺書道，不然，皇後並未有大過錯，甚至並非親身犯錯，幽閉數月已經是大懲罰了，臨近年關，除夕家宴必定會放皇後娘娘出來主持大局。

  淑懿妃再得勢，也不能代替正宮的地位。

  到時候貴人有了皇後娘娘庇佑，還怕季嬪如此這麽折磨麽？

  李貴人權衡利弊，心下有了決斷，既然都得罪了淑懿妃，投靠皇後也不怕什麽。

  她做事向來風風火火，沒幾日便帶著手抄的佛經去鳳儀宮拜謁皇後。

  如李窺書所料，皇後甚是欣慰，一方麵親和的問李貴人的嗓子如何了，一方麵又將些自己不用的珠寶拿出來，賞賜李貴人，恰好蔣寶林也在場，便將一雙珍貴的紅珊瑚手鏈分給了二人，又稱讚二人忠厚赤誠，將來必為六宮所重。

  李貴人目的達成，心知皇後接受了自己，心下大快，言語舉止更為低順，皇後便親自將那手串給她戴上，囑咐她日日帶著，可美容養顏，比對待蔣寶林要看重的多。

  皇後得勢時將蔣寶林看做小貓小狗般對待，高興了就撫弄一番，不高興就敲打一番，自從幽閉鳳儀宮後見蔣寶林態度不改，恭恭敬敬，才有了幾分改觀，許下諾言要幫她得寵。

  蔣寶林用鴿子練眼神的主意，就是皇後幫忙想出來的，算是投桃報李，酬答她的這份忠誠。

  不料李貴人日日來鳳儀宮抄寫佛經，漸漸的也得了皇後的青眼，也時常有賞賜給她，不比蔣寶林輕薄多少，言談間還甚為親密。

  想起皇後親手給李貴人戴手鏈的一幕，蔣寶林羨慕的發狂，心裏跟貓兒撓癢癢似的，她恨恨道：“蜜兒，你說你主子哪裏比不上這李貴人，在皇上麵前她比我得寵也就罷了，怎得在皇後娘娘麵前也是這樣，她一來就把我比了下去，真是怪哉！”

  扶著蔣寶林踏過了麗正宮的門檻，蜜兒道：“小主您別氣，李貴人算是個投機取巧的，想雪中送炭讓皇後娘娘高看一眼，但依奴婢看，她這份小心思皇後娘娘想必早就看了出來，故意演給她看呢。麵上的親熱，小主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闔宮裏誰不知道，日日給娘娘請安的是主子您啊！”

  蔣寶林又摸了摸頭上新得的點翠雲蝠流蘇串，得意道：“蜜兒你說的很是，在娘娘心裏，我必是第一位的，段修容跟了娘娘那麽多年，現在也不見得有我探望的殷勤，更別說這投機的李貴人了！想不到你一屆奴婢也有這樣的見識，想來是跟我久了，也受了些熏陶。”

  她眉眼飛揚，神情不似作偽，真有洋洋自得之勢。

  蜜兒在她身後暗中癟了癟嘴，“小主您說的是，奴婢跟了您，是這輩子最大的福氣，旁人盼望也盼不來！”

  小主最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跟了這樣的主子，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方景頤剛別了姚念諳，帶著冒綠慢慢悠悠從清妙閣出來，與往後殿惜月閣去的蔣寶林擦肩而過，聽得她嘟嘟噥噥的，隱約傳來“李貴人”、“皇後”等字樣，心裏好奇，回了旖霞閣吩咐李慶出去詳細打探一番。

  李慶出去時捧著滿滿的銀子，回來後銀袋子癟了一半，全花在那些長舌的宮女太監身上。他將李貴人的消息一一稟報，方景頤連連點頭，心道李貴人這個時候去投靠皇後，想來宮裏的風向也快變化了，淑懿妃一人獨大，不僅低位妃嬪看不下去，高位的想必也有所動作了吧。

  在這個風口上，能站出來抗衡的唯有一國之母的皇後。

  沒過幾天，宮中的動靜就驗證了她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