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八明顯是生氣了，但礙於出門在外、大庭廣眾，並沒有馬上對少白進行懲罰。

  “師傅……”少白衝動勁兒一過，也意識到了自己太過出頭，有惹是生非的嫌疑。

  雖然這事自己肯定沒錯，但有違師傅下山前的教誨。他拉攏著頭，完全沒了剛才的少年意氣。

  陸八踏出飯莊，理都沒有理他，張望了一眼，便看見街角處蹲著身子的皛梅和那個瑟縮在地上的小孩，忙快步走了過去。

  少白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

  “師傅，你快看看，這孩子一直捂著肚子，也不說話！”皛梅扶著已經痛的滿頭冷汗的男孩，也急的有些冒汗，“這小子還是個死強的，問什麽都不答！”

  陸八蹲下身子，衝皛梅說：“抓住他另一隻手。”

  待陸八說完，師徒兩同時出手，一人抓住孩子一隻手。

  陸八一手抓著小孩的右手，另一隻手掀開他的短打上衣。

  皛梅在衣服掀起來的刹那就倒抽了一口氣，孩子馬上輕微的掙紮了起來。

  小孩腹部一片青紫，最嚴重的那一塊在側腰，顏色已經有些發黑了。

  站在陸八身後的少白握緊了拳頭，怒火又被小孩的傷勢激了起來，低聲怒吼道：“真是欺人太甚！”

  陸八比起兩個徒弟要平靜很多，閉了閉眼睛，站起身說：“去醫館。”

  小孩此時少了陸八的鉗製，更加激烈的掙紮了起來，“不去醫館，不去醫館，嗚嗚嗚嗚，不去……”

  皛梅一個人製不住他，看他如此掙紮，自己的鼻子有些酸。

  便直接一把抱住了他，一隻手摟著小孩的腦袋按在自己肩頭，另一隻手小心繞開他的腹部，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皛梅哄著小孩道：“不去醫館，我們不去，別哭了。”

  小孩被皛梅抱在懷裏後，在她的安慰下，竟也漸漸安靜下來，隻小聲抽噎著，重複著“不去”、“不去”。

  “師傅……”皛梅抬起頭，她眼睛和鼻子都是紅紅的，語氣軟軟地求著陸八。

  陸八在離開青城後便囑咐過兩人，此去鳳城，他們隻是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不可意氣用事、惹是生非，同時他自己也會盡量不行醫……

  陸八在離開青城後也告訴兩個徒弟，知道白鹿翡翠在他手裏的，白家醫館也隻有白大當家和陳有三，即是京城與青城兩家。

  就算米香城的白家醫館也不知這一層關係，所以決不可再向人提及。

  少白和皛梅應下後，並沒有多問原因，他們師傅想告訴他們的事自然會說，不多說的事他們自然也問不出結果。

  陸八見皛梅的表情和她抱著的孩子，也於心不忍，呼出了一口氣：“一起帶回客棧吧。”

  少白見師傅點頭，即刻上前把小孩從皛梅懷裏扶出來，他擔心小孩腹部的傷而且他背後有劍，就沒有背起小孩，而是抱在了懷裏。

  少白皺起眉頭，這孩子抱在手裏感覺就是一把骨頭，輕飄飄的。

  小孩本就有些怕少白，在他懷裏自是乖乖的，漸漸停止了哭聲。

  等師徒三人找到還有客房的客棧，已是過了大半個時辰，一路上少白都穩穩的抱著小孩。

  小孩不知道是因為太痛還是太累，已經睡了過去。一開始少白還以為小孩痛暈了過去，陸八看了一眼表示無礙。

  陸八開了三間上房，少白小心地將孩子放在床鋪上。陸八將背後的箱子解下，放在床頭。

  少白已經搬過來了一旁的椅子，給陸八擺好，請師傅坐下給小孩看診。

  皛梅剛在樓下，吩咐了店小二要了些熱水，一進了屋，就見陸八已經脫下了小孩的上衣，在逐一查看他的傷勢。

  那小孩已經醒了，很是緊張不安，而且陸八會按一些他的傷口，他知道這大概是在看病，但難免還是會疼痛。

  小孩的眼睛在看到皛梅一刻，竟小聲喊道：“小哥哥。”

  少白看向皛梅，有陸八親自在看診，少白心中大石已經放下，便也頑皮了起來，跟著喊了一句：“小哥哥~”

  皛梅白眼瞥了少白一眼，走上前，看見小孩光著的上半身，瘦骨嶙峋、新傷舊傷遍布。

  她也坐在了床頭，摸了摸他的頭發，沒說話。

  “髒……嗚……”小孩被陸八按的又是一痛。

  “什麽？”皛梅沒聽清他說的話。

  “頭發，髒……”小孩費力抬起頭看向皛梅，解釋了一遍。

  皛梅聽了一笑，兩隻手輕輕的擺正他的腦袋，“你別亂動了，等師傅給你看完診，沒有大問題的話，先給你洗個熱水澡，再給你要一碗小米粥，最後再上藥喝藥，好不好？”說完摸了摸他的額頭。

  此刻的皛梅不禁回憶起她小時候陸八哄她的話，當然幫她洗澡的都是婆婆，但吃藥前師傅總是細聲細氣的安慰她，同意她多吃一小塊糖、酸梅或是蜜棗。

  偶爾她也會求著師傅給她洗頭發，陸八熬不過她，就端著水盆給她用皂角挫頭發。

  每次陸八給她洗頭發，她就問師傅：我的頭發是不是又長長啦，什麽時候可以長發及腰啊？諸如此類的廢話……

  看著這個孩子，又看著師傅給他看診，這個畫麵讓皛梅控製不住、不停地想起小時候……要是沒有師傅，估計她早都病死了。

  她比這個小孩幸運的多。同樣是差不多的年紀，這個小孩被毒打成這樣不知多久了。

  而她自小就擁有陸八這樣的一位好師傅，救了她、護著她、教著她、陪著她長大……同樣是不在父母身邊，境遇竟是天差地別。

  “小哥哥，藥苦……”小孩抬起靠床裏麵的左手，往自己腦袋邊伸了伸。

  皛梅看他沒有抬起靠陸八那邊的手，笑了笑，便伸出手握住了孩子的小手。

  又哄著人說：“哥哥一會給你買糖去。乖乖喝藥就可以吃糖。”

  少白聽到這也笑了起來，肯定也想起了小時候關於喝藥吃糖的事。他以前也沒少問陸八，為什麽小妹可以吃那麽多零食，而他一塊都沒有。

  小時候覺得師傅偏心，稍長大了以後就都明白了。

  這時陸八基本看診結束，放鬆般的呼出了一口氣，道：“確實都是毆打所致，但好在沒有傷及內髒。我去趟醫館，買些藥材。”

  陸八站起身，看著眼巴巴望著他的皛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皛梅的腦袋，“放心吧。”說完便背起箱子走了。

  陸八出門後，皛梅和少白相視一笑，少白也過來揉了揉皛梅的腦袋，都感覺到真正的如釋重負。

  正好這時，店小二將熱水桶抬了進來。

  皛梅捏了捏小孩的手，對他說：“小哥哥出門去給你買糖，大哥哥幫你洗澡。”

  少白聽完了然地點點頭，心道：這孩子再怎麽小，我小妹也是個姑娘，可不能給他洗澡。

  但小孩明顯有點不想讓皛梅離開，還握著皛梅的手不鬆開。

  少白才不管小孩樂意不樂意，已經作勢要開始扒他褲子……皛梅哭笑不得、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