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湖夢不如燒雞腿
作者:九祁粼凜      更新:2020-05-22 19:28      字數:2693
  從麋鹿山出發算起,轉眼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前半月師徒三人從麋鹿山步行走到了青城,白日趕路,夜晚便找村落民宿借住,少給幾個銅錢老鄉們就很是高興。

  徒步這小半個月少白和皛梅還沉浸在剛出山要步入江湖、參加武林大會的興奮之中,毫不覺得辛苦。

  後大半個月三人騎著馬由官道從青城直奔鳳城。

  考慮到兩個徒弟是剛學騎馬就要長途奔襲,且馬又不是頂頂的百裏名駒,故三個人一路上走的並不很快。

  越往北方走大河與湖泊也越少,濕熱變成燥熱,官路上的樹蔭也沒有南方那麽多了。

  開始的時候兩個徒弟還能被路邊變化的風景所吸引,水田已經變成旱田,師傅說這是稻田變成了麥田,河南區的主食以麵食為主,便是由麥子製作。

  但產量並不可觀……

  少白和皛梅這一個多月在外奔波才發現,他們在麋鹿山上時,過得真是富家人的生活。

  麋鹿山中就隻有師徒三人及一位神秘的婆婆。

  婆婆從未開口說過話。在少白和皛梅心中婆婆就像是親外婆一般,照顧他們長大。

  就算婆婆慣愛做各色野菜,他們半個月內也必可吃上好幾次肉。

  有時候是自己打的野食,有時候是山下換來的雞鴨、臘肉,有時候師傅還會高價給他們買牛羊肉溫補身子。

  主食上更是從未吃過糠米……

  這次進入河南區的十多天,已經吃了好幾頓糠米和稀的如清水一般的米湯。

  大白饅頭在少白眼裏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可以和蒸雞媲美的食物了,自己摘的野菜都成了美味!河裏抓來的小魚,烤起來撒點鹽巴,真是口水直流……

  皛梅也覺得萬分勞累,腿根兒生痛就不說了,還因為起先騎馬姿勢不甚標準到現在都是腰酸背痛。

  皛梅已經忍不住開始小聲抱怨,怎麽還沒到啊,怎麽還沒到鳳城啊……

  少白也深深感受到了這出門一趟確實不易,不光覺得自己吃的不如馬,他的江湖夢也已經快被這不停歇的趕路和夏天的太陽蒸發殆盡了……

  從麋鹿山出發時的意氣風發,到現在如曬幹的魚兒一般愁雲慘淡。

  少年的雄心壯誌也許輕易地就被幾碗冷糠皮湯澆滅……

  而兩個徒弟卻不知道這都是他們師傅的有意安排。

  陸八在青城與陳有三辭別時特意簡單問了現今北方形勢,也問了河南區的近況。

  從青城到鳳城的官道雖然沒有十條八條,但總有個不同的三、四條。陸八便挑了應是處於最貧窮村落聚集的那一條。

  原因嗎……自從那年郝大人入京後,皛梅被留在了米鄉,隨後跟著他進了麋鹿山。

  陸八便不得不當著師傅的同時也當起先生的角色。自己的徒弟如果隻識幾個幼童都認識的大字,不懂常理人倫和人間大義,那陸八自是丟不起那個臉麵,更無法與郝大人交代。

  陸八自小的經曆又讓他覺得,隻是讀通了四書五經那些書籍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借著這次下山的機會,陸八要讓兩個徒弟看看他們在書中、典籍中和話本中出現的百姓生活到底是什麽樣子,尤其是這些貧困的百姓所過的日子。

  生活嘛,有萬般不如意、不甘心,雖然兩個娃自嬰兒起就都是孤兒,但米香城和麋鹿山的生活給了兩個孩子太多的保護,生活的困苦遠遠沒有落在他們的肩背上,書中所教也遠不如切身體會來的直接。

  陸八當然希望自己的兩個徒弟可以無憂無愁一輩子,但世事哪有樣樣如意之說,往往是不如意十之**……

  經過這些天的長途跋涉,鳳城也快到了。

  少白在問過老鄉後得知明天再跑半天的馬就可以到達鳳城!心頭大石一放,終於可以踏實的睡一覺了。

  睡在這馬廄裏也就沒有那麽讓人討厭了!

  要知道,這個村子可真是窮!老鄉說因為地不好,種什麽都收成差,又尋不到改善的辦法,所以一年一年年年不見好。

  好在鳳城城主已經對他們村兒免稅,日子就勉強過了下來。

  村民們很是擁戴鳳城城主。

  然而,貧窮的村子還是窮的一家隻蓋一棟小房,路過的人想借住那必然是沒屋子沒床的。

  屋旁的馬廄裏顯然是不會有什麽牛馬居住了……少白就將馬拴在了靠外的柱子上,一匹馬拴在左邊的柱子上,另兩匹脾氣更好的馬拴在右邊的柱子上。

  馬拴在棚子外,人睡在了這棚子裏,當然真正躺下正經睡覺的隻有少白一個,陸八和皛梅都隻是打坐。

  皛梅對師兄這種真正的隨遇而安既是嫌棄又是妒忌……她就算真的想躺下,估計她師傅也是不會同意的。

  就算旅途再勞累,一個“大家閨秀”也不能席地而臥躺在馬棚裏!

  這可能是師傅對她最後的底線了吧……

  在陸八帶著威脅人的微笑下,皛梅乖乖坐好,實際上她已經習慣了長時間坐定運功,所以並不會覺得十分難受。

  於是皛梅開始默念心法,漸漸就有點昏昏欲睡,半夢半醒……

  夢中恍惚,那是皛梅上麋鹿山的第二年,因身體虛弱更需要勤練內功。

  第一年的冬天皛梅都是臥病在床,昏昏沉沉了整個後半個冬天,就算山中冬日更顯濕冷,她也沒有切身的體會。

  第二年,她的師傅便於冬日帶著皛梅在山中樹林裏打坐,要求皛梅必須靠內功運轉形成的自身熱氣來驅寒。

  南方的冬日,陰冷濕寒之氣都是往骨頭裏鑽的,呆在一個地方不動往往會更讓人覺得冷到心尖打顫。

  那練功的樹林又是無邊無際,稍有不慎便會迷路。小時候的皛梅在那樹林裏必須由師傅帶著才能走回他們的住處。

  每日回去後喝下難喝的湯藥以防生病,第二天師傅為了強迫她練功自是連拖帶拽,甚至給她聞效力十分輕微的**散都必須要把她背入林子裏繼續功課。

  皛梅一開始還哭鬧著要回家,要離開麋鹿山,要去京城找媽媽,在陸八周圍跑著轉圈,或是坐在樹下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拉鋸戰持續了幾天後,在陸八冷麵冷眼的無動於衷裏,皛梅終於發現這個師傅是下了決心不疼她了!一定要讓她受這個苦!

  委屈是已經委屈夠了,生氣也是生氣夠了,小小的孩子終究是沒了辦法……

  師傅就坐在她的對麵,低聲念著心法口訣,甚至眼睛都不再睜開看她。

  皛梅都不知道過了多久,見師傅還是閉著眼,便輕輕的挪動她又麻又冷的腿,揉了好一會小腿才不情不願地盤腿坐好,不情不願的開始念心法口訣,不情不願的練習運轉內功……

  也是這份不情不願成了後來的誤打誤撞,身體虛弱的皛梅練習內功反而比身體健康的少白要快很多。

  皛梅似是又夢到了小時候和師傅兩個人,在大樹下呼吸吐納練習內功,冬天的樹林中往往更為靜謐,鳥兒蟲兒都不愛叫了,但現在怎麽這麽熱呢?而且怎麽總覺得耳邊有輕微的響聲呢?是馬在跺著腳噴著鼻子的聲音嗎?麋鹿山裏是從來沒見過野馬的……

  皛梅略略感到不安,便緩慢地睜開了眼睛。好在是夏日,月亮和星星都不吝嗇的在發著光,足夠皛梅在黑暗中將眼前的情景看個大概。

  右邊的那兩匹馬,脾氣比較溫順,此刻被打攪隻是噴噴鼻子表示不滿。

  一個身量瘦小的小孩,細細碎碎的,正在解拴在柱子上的馬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