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在哪裏(下)
作者:卑薇      更新:2020-05-21 16:03      字數:2492
  ––他確實是因為你才生氣,但是他想要的不是對不起。

  “罷了,你走吧。”他背過身,聲音清冷。

  “師父!”她有些委屈,但是似乎有些事已經容不得她反抗,“徒兒告退。”

  安安靜靜奇奇怪怪的一天。

  有一種奇怪的壞心情纏住了她,像絞成一條帶的陰雲,纏繞心尖,那麽平白無故,又那麽強烈。

  之後師父再沒主動和她說過一句話,她自然也不是厚顏的人,何況人家又不想看到自己。於是再沒有了交流。

  是夜。月色入戶,清淺冷淡,她出房間看了一眼,卻發現師父站在她門前。

  “終於舍得出來了?”他依然麵無表情。

  “師父您不生氣了?”她期待地笑起,洛平川沒有看她,背過身。

  “跟我來。”沉悶的聲音。

  這是他對她第四次這麽說了。

  “好的師父!”

  她忐忑地跟上去,夜風撩起一絲神秘。實在猜不到他心裏到底想的什麽。

  “故事入酒的能力不是一蹴而就的,今天你先試著用月色吧。”

  汐顏點頭。

  “我先給你示範一下。”

  汐顏使勁點頭。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裏有了罐酒,他開蓋,酒香散出。她往那裏看了一眼,酒色透明,與淡淡的月光相映。

  “師父手中可是清風酒?”

  “是。”

  他開始了示範。隻見紗一般的月光輕輕地呈帶狀流進這罐清風酒,白衣少年眉目清明幹淨,站在大好的月光中,眼中如有星辰大海

  “你可明白了?”那個聲音,如風掃走了薄霧朦朦,卻隻見霧很快又聚成一團,更加濃厚。

  “明白了師父!”她又笑起來,麵若人間芳菲。

  “那就好。”他沒有給她一個示範的機會,脫身獨去。

  很想告訴你,今晚的月光,很美。

  汐顏望著夜空,月亮旁邊幾點星子作伴,從未離開。

  想起了那句詩,“月暫晦,星長明”。

  她似乎豁然開朗了––是不是也因為上次她先師父一步離開院子,他才生氣的呢?這麽想來好像是有點不尊重人了,得改!

  她快步離開院子,心情好了一點。

  洛平川執著筆,他在沉思。

  這些天裏,他已逐漸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之前他試著以她的心情入酒,然後發現

  她那哪是單純的想念啊。

  如果無論做什麽都不可能發生的事,誰還會願意繼續堅持?

  唉。所以你懂了嗎?

  喝了一口小酒,雖然知道自己對酒水有點過敏。

  他眼底被落寞的顏色渲染,沒人能瞧見。

  罷了,沒關係,遲早要離開的。

  汐顏以為以後可能除了教她之外他都不會再和她說話了,然後她也不會再主動找他講話,然後就這樣僵持下去,直到直到什麽時候呢?

  “客官,請進。”

  那一身夜行衣,讓她差點以為是謝辭又來惹事了。不過,來人是個男子。

  “我不用酒,”他進來先招呼了這句話,後一句有點難以理解,“我找洛平川。”

  ?!

  “洛平川是誰,我不知道啊?”她微笑,自以為掩飾得極好。

  奈何有人不給她麵子。

  “風影,你來了。”那個白影就這麽走出了密室。

  “呃,”汐顏略感尷尬,“師父,您和這人認識?”

  “我”不認識。

  “什麽!師父?師父,您不是說酒館掌櫃隻收下一任掌櫃為徒麽?”

  看來由於這個叫風影的家夥打斷了師父說話,也讓師父很生氣,師父似乎瞪了他一眼。記住了記住了。

  她認真地聽著他們的對話––等等,他剛才是不是說,師父隻能收一個徒弟啊?不對,肯定是她聽錯了!

  他本欲開口解釋,但一抬眼,瞧見汐顏此刻神色,還是放棄了。

  看她作甚?要聊私密話題麽?

  “那汐顏先”

  “你不用走。”這一回,他留她留得毫不猶豫。

  “好的師父!”

  她坐下,自行倒了杯茶。其實她平日裏也很少喝酒,酒不過是用來助興之物,她現在興味闌珊,沒這個心情,也不適合這個氣氛。

  “你今天來找我作甚,逆徒?”

  一聲逆徒驚到她了,她差點嗆著了。沒想到啊,他還真的就像她以前以為的一樣不給麵子,而不是不小心的。

  “師父!徒兒知道自己先前所作所為對不起您,但是徒兒今日找您真的有要事啊!”

  “說。”他講了一個字,卻仿佛極費口舌,喝了口茶。

  接下來呢,一堆汐顏不懂的詞語堆砌,又有些人名地名,反正拆開都認得,組一起就不懂了,於是她就迷迷糊糊地聽完,全忘了。

  隻記得師父說的那個字,“好”。

  越講越聽不懂了,她開始犯困,就像高一時作業多那會兒,晚上補很久很久的作業,白天上課就容易犯困,那個時候,她就發現文科比理科的課更難犯困。

  反正就是困。

  “師父我說的這些您都知道吧,所以您也應該知道這是必定要發生的吧?”

  “是。”

  “那徒兒先去了。”

  “等等,”在風影迷惑的視線裏,他繼續說,“以後不要叫我師父了,你我情分早絕了。

  “還有,不要再在她麵前提我定的那些規矩了。”

  “好的洛平川。”

  巷間一黑影快速移動著,與月光照的方向相背離。

  第二天早,她從溫暖的被窩中醒來。揉揉眼睛,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

  收拾好走出房門,正廳裏沒人?光滑的桌麵反射著陽光,又是那麽的空蕩蕩。

  一切都沒有變,牆壁上的紅繩沒有變,櫃台裏的茶酒沒有變,古畫的方向沒有改變,正如他來前一樣

  誒!

  他不在麽?

  於起床時的朦朧中清醒過來,她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這是一場夢麽?像這樣,突然莫名其妙地與一個這麽好看的少年熟識的經曆,大概是很多少女夢寐以求的吧?

  可是,那些那麽清晰的感覺告訴她,那個人真的在世上存在過,在她身邊存在過。

  洛平川走了,真的走了,什麽消息都沒有留給暮汐顏。

  她隻感覺仿佛心那裏空了一塊,一種巨大的痛苦感襲來,喉嚨那裏堵得難受。

  暮汐顏再也沒有機會去他麵前彌補自己的過錯了。他還是沒有原諒她嗎?可她已經盡力了啊,她真的真的盡力了啊!

  突然,她好恨好恨她自己啊。

  為什麽要做錯那麽多事啊?為什麽要這麽討人厭啊?為什麽要這樣珍惜麵子這種東西啊?如果,如果她可以再努力一點點,也許就不會這樣子了

  可是,偏偏就這樣,有好多話她再也不能對他說,有好多事她再也不能對他做了,好多好多好多,多到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就像麵前擺了一堆作業,卻一個也不想動筆。

  其實她根本沒有筆啊。

  他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