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道化無極:狼奶
作者:雨闕      更新:2020-06-05 22:11      字數:4621
  “什麽”三人同時呆住了,過了許久,秋剪風才開口問道:“你說,誰死了”羊裘也急忙道:“對啊梅姑娘,你把話說清楚些,是害苦了,還是真的就”

  梅尋低著頭,陰沉沉道:“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麽真的假的。凝煙妹妹曝屍荒野,斷樓和完顏姑娘,已經葬身在了萬丈深淵之中,連具屍首都找不到。尹姑娘和趙少掌門為了掩護我和這孩子,也被抓住了,隻怕也是凶多吉少。”

  秋剪風仿佛被雷擊了一般,身子一晃坐倒了下來。宋絕之關切地想上前攙扶,卻被秋剪風甩手推開,踉蹌著退到一邊:“斷樓他,是怎麽死的”

  “除了柳沉滄,這世上能殺他的人隻怕也不多。”梅尋的目光幾乎要將秋剪風射穿,“要不是因為你貿然出穀,我們的行蹤怎麽會暴露。斷樓和完顏姑娘,好歹也能相守這幾日。”

  秋剪風的眼中流出了一行清淚:“我,我沒想害他,我”此時,羊裘卻突然跳起,驚愕道:“你說什麽,秋姑娘你也一直和斷樓兄弟他們在一起嗎”

  梅尋看著羊裘,疑惑道:“羊幫主,你不會根本就不知道這位秋姑娘的來曆吧”

  羊裘怔道:“秋姑娘,是華山派的副掌門啊,她說此次是來給歸海派送信的,現在聽聞衡山派遇襲,要趕去救援,卻因為血鷹幫封鎖了四境無法出去,就來找我幫忙。可我這幾日忙於搭救斷樓兄弟,也無暇太多顧及,就把秋姑娘暫且安置在了這客店之中。”

  “報信”梅尋看著秋剪風,冷冷道:“秋姑娘,你要騙人,借口也不知道換一換。”

  宋絕之見秋剪風不說話,試探著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秋剪風恍然驚醒,撥開宋絕之的手,自袖中取出錦帕擦了擦淚水,站起身來,又恢複了往日傲然冰冷的模樣。

  “我並未騙人,衡山派確實已經遭受到了血鷹幫的圍攻,危在旦夕,送來了求救信。”秋剪風自懷中取出了一封信,輕輕地推到梅尋麵前,“當然,這封信原本是遞給歸海派的。可慕容老前輩現在不便,我作為華山副掌門,五嶽劍派相互扶持,也沒什麽不對的吧。”

  羊裘道:“就算如此,那斷樓兄弟的事,你為什麽不跟我”

  秋剪風道:“至於羊幫主,小女在這裏確實要跟您賠個不是。因為血鷹幫中人善於易容之術,而且在下和您並未見過,因此有關斷樓的事情,一開始並不敢如實相告。”

  梅尋看著秋剪風遞過來的信件,上麵繪著衡山的祝融劍紋理,應當不是假的。至於她方才說的:不敢完全信任羊裘。那日羊裘帶滾地五龍前來救援時,秋剪風坐在車裏,兩人確實沒有見上麵。梅尋笑道:“秋姑娘還真是冰雪聰明,伶牙俐齒,天衣無縫啊。”

  秋剪風側過頭,並不回答。

  羊裘是性情中人,豪放疏蕩,因此秋剪風這一番解釋,倒也讓他信服。隻是一想到斷樓和完顏翎居然身死,不禁扼腕,擊節長歎道:“斷樓兄弟,完顏姑娘,是老叫花子對不起你們啊”他跟斷樓和完顏翎雖然相識不久,但打心眼裏敬佩二人的古道熱腸,早已大起惺惺相惜之感。現在二人突然離去,便如同失去了兩位老朋友一般,忍不住濁淚縱橫。

  梅尋看著羊裘,咬牙道:“羊幫主,你我雖然不算朋友,但總歸都是要幫助斷樓的人。你明明知道我們是向東走的,為什麽不來找我們在穀裏等了三天,就沒停見過外麵有交戰的聲音,難道你要說堂堂丐幫,這麽多的眼線,居然發現不了嗎”

  這時,宋絕之插口道:“梅姑娘,這你不能怪羊幫主,實在是血鷹幫太狡猾,他們”

  “輪得到你說話了嗎”梅尋和秋剪風居然是異口同聲。羊裘拍了拍宋絕之的肩膀,道:“多謝宋兄弟,可這件事情老叫花子無可辯駁。他們撤走之後,當天晚上就押著你們幾個進了歸海莊,我還以為唉”

  “押著我們幾個”梅尋有些不解,秋剪風接口道:“易容偽裝,惑人眼球。原本就是血鷹幫的拿手好戲,這沒什麽奇怪的。羊幫主這幾日來一直在讓滾地五龍挖地道,希望等把大家救出去,可惜現在,也是沒什麽用了。”

  梅尋沉吟道:“那王府裏,就隻關著幾個假人嗎”

  羊裘搖搖頭道:“當然不是,慕容掌門父子也關在裏麵。”

  “那這地道還不算沒用,我們去把他們救出來。”梅尋當機立斷,“尹姑娘和趙少掌門如果沒有被殺的話,應該也是同他們關在一起,抓緊些時間的話還不算晚。”

  羊裘卻吃了一驚,道:“梅姑娘你有所不知,歸海莊中機關暗道極為複雜。這些天我們為了不打草驚蛇,滾地五龍兄弟隻能暗中摸索,連那幾個假人的位置都還沒摸清楚呢。”

  梅尋道:“沒關係,我知道歸海派的地形,你們隻管挖地道,剩下的交給我就可以了。”

  羊裘有些驚愕,但既然梅尋認路,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拍手道:“好,那我這就去安排,一定要把慕容掌門他們救出來。”

  梅尋點點頭,嗯了一聲。秋剪風卻有些意外:“羊幫主,你原來可以帶人進入藩鎮嗎”

  “合我丐幫之力,就算他把藩鎮圍成一堵牆,也管保給他晃得眼花繚亂,哪裏有去不了的地方”羊裘反應慢半拍,說著說著才體味出秋剪風的話外之音,“秋副掌門既然沒有跟老叫花子言明,老叫花子也就沒太往心裏去,請秋副掌門見諒。”

  羊裘性子直,這句其實是誠心解釋,可在秋剪風聽來卻不太入耳,似乎是在諷刺自己。眉眼微顰,已經露出些不悅之色。梅尋看在眼裏,道:“秋副掌門劍法絕妙,可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去,當然去。”秋剪風將鬢角淩亂的烏發梳到耳後,整理了一下剛才因失魂落魄而略有不整的衣衫,“不過話說在前頭,我隻是要借丐幫的相助離開藩鎮,前往衡山而已。至於什麽營救慕容海的事情,與我不相幹。”

  “你說什麽”梅尋感到一股怒火衝頂而上,一把抓住秋剪風肩膀,“是你擅自行動,害了斷樓和完顏姑娘的性命。我不管你和他之前發生過什麽,但現在他已經死了,你心裏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秋剪風的眼中一陣黯然:“愧疚我要愧疚些什麽愧疚能讓他活過來嗎還是說救了慕容海就能讓他活過來”梅尋咬牙道:“所以,你就打算不管不顧了嗎”

  “當然不是”秋剪風盯著梅尋,雙眼中射出異樣的光芒,“我會做很多事情,所有害了斷樓的人,我都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痛苦十倍的代價。”

  “啊”懷中嬰兒的哭聲,讓兩個僵持的人鬆開了手。羊裘道:“這孩子看起來是餓了,梅姑娘,你得給他喂奶啊。”梅尋臉上一紅,狠狠地瞪了羊裘一眼。羊裘一怔,自覺失語:“我不是那個意思。”轉頭對櫃裏說:“老賊毛,給我好好招待兩位姑娘,給孩子弄些吃的來。”

  “哎,您就請好吧”一直藏在櫃台下麵的店老板爬了出來,忙不迭地跑向廚房。羊裘拜手道:“兩位在這裏暫時歇息,老叫花子先去安排。”說著揚起竹棒,轉身離開了。

  看著哇哇啼哭的嬰兒,秋剪風忍不住心中一動,問道:“這是凝煙姐的孩子嗎”梅尋沒好氣道:“是啊,這都好幾個時辰了,一口奶水都還沒吃到呢。”

  “吃的來嘍。”叫做老賊毛的店掌櫃,端著一個大盆走了出來,油香四溢。梅尋低頭一看,憤然一揮刀,將大盆砍翻在地:“你這什麽東西,又是油又是肉的,孩子能吃這個嗎”

  老賊毛手足無措,可憐兮兮道:“女俠啊,不是我老賊毛成心不給你,實在是我這種小店您也知道,哪裏會有客人要什麽米湯麵湯,更別說奶了,確實是”

  “哎呀行了行了,閉嘴吧”梅尋知道老賊毛所說是實,也懶得同他說什麽,站起身來走出店外:“隻能碰碰運氣了,但願這附近有個什麽人家。”

  秋剪風見梅尋離開,也快步跟了上去。梅尋心裏一股無名火,煩躁道:“聽羊裘的意思說,這家店還是他們丐幫罩著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人”秋剪風道:“丐幫中人本就是乞討為生,什麽人都要打交道。梅姐姐常年在禁軍中,自然見的都是王公貴族,這些三教九流之人,看不順眼也是自然。”

  梅尋冷冷道:“哼,莫說三教九流,就是四教十流,我也見得多了,這般下三濫倒真是見得不多。”秋剪風道:“這老賊毛以前是做人口風月生意的,在嶺南還算一號人物。後來是被丐幫前任幫主莫落砸了場子,賭咒發誓以後再也不做壞事,才保了一條命。可自從莫掌門去世後,丐幫聲勢大不如前,也就有些鎮不住了。”

  聽著秋剪風的話,梅尋也不禁歎道:“是啊,若是莫掌門還在統領丐幫,今日也當不會是這種局麵,他柳沉滄也不會那般猖狂。”

  兩人正閑話著,忽然聽見曠野中一聲嗚嗚的叫聲,接著兩隻綠瑩瑩的眼睛出現在了麵前,竟是一隻骨瘦如柴的餓狼,張著血盆大口,流著涎水,嗷嗚叫著撲了上來。

  梅尋不以為意,左手一揚,刀鞘斜劈而出,正中灰狼的脊骨。那灰狼吃痛,翻倒在地之後仍不屈服,大吼一聲,落地後隨即跳起,向秋剪風撲來。

  秋剪風冷笑一聲,正要出劍,忽然宋絕之大叫一聲,撲了上去,和灰狼滾在一起。

  秋剪風見人和狼滾在一團,不便出手,看看旁邊秋剪風也是收起了劍,問道:“你不去幫忙嗎”秋剪風淡淡道:“我夫君雖然武功不濟,但對付一隻畜生,還是綽綽有餘的。”

  似乎受到了這句話的鼓舞,宋絕之勇力大增,翻身將灰狼壓在了身下,揪住它的兩隻耳朵,急切道:“剪風,梅姑娘,麻煩你們去找些麻繩來。”

  秋剪風皺皺眉頭道:“還沒玩夠嗎你已經現了眼了,快走吧”

  宋絕之急道:“不是,這是一隻母狼,有奶的啊。”

  二女聞言,先是一怔,繼而一喜,連忙返回店中,問老賊毛取了些繩索,將灰狼的前腿和後腿分別捆住,側翻過來,果然腹下有一對飽滿的。梅尋喜道:“果然是母狼,還是宋大哥有辦法。”

  “我小時候,我娘沒什麽奶水,我就喝過家裏的狗奶。”宋絕之隨口說著。他身上給母狼抓傷咬傷了好幾處,卻渾然不去處理,眼巴巴地看著秋剪風。

  秋剪風道:“做得不錯。”自懷中取出一塊錦帕,輕輕地係在宋絕之胳膊一處傷口上,宋絕之聽見秋剪風的讚許,又隔著衣衫感受到她的手指,幾乎要暈了過去。

  梅尋將嬰兒送到母狼懷中,嬰兒憑著本能張開小嘴吮吸了起來,卻什麽都吸不出來,又哭了起來。那母狼也是不安分,隻是一個勁地嗚嗚叫著,聲音甚是淒涼。

  梅尋急道:“這是怎麽回事”秋剪風拍了一下正在發愣的宋絕之:“問你呢,怎麽回事”宋絕之醒過神來,想了想道:“這母狼是害怕,所以不出奶水。狼一般是不會主動咬人的,這附近應該有它的狼崽。”

  話音剛落,附近的草叢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眾人回頭,見兩顆毛茸茸的小腦袋鑽了出來,兩隻大大的耳朵豎立著,甚是可愛。母狼看見狼崽,更加焦急,嗚嗚地輕喚著,讓自己的孩子趕緊離開。

  兩隻狼崽卻絲毫不懼,看見母親遇險,呦呦叫喊著跑了過來,撕咬著梅尋和秋剪風。這兩隻狼崽生下來還不久,乳牙都還沒有長穩,連衣服都咬不破,卻仍是倔強地咬著、抓著。

  梅尋和秋剪風怔怔地看著兩隻狼崽,再看看母狼,忍不住別過頭去。梅尋輕輕將兩隻狼崽抱進懷裏,用下巴摩挲著:“你看,我不會傷害你的孩子的,你也幫幫這個孩子吧。你知道嗎這個孩子的娘親,脾氣真的跟你很像呢。”

  其實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做母親的都是如此。母狼當然聽不懂梅尋的話,可是見她並不傷害狼崽,情緒也就漸漸平複了下來。

  嬰兒實在是餓壞了,又一吮吸,終於吃到了奶水。這灰狼雖然瘦,可是奶水還很充足,孩子不一會兒就吃飽了,滿足地笑了兩聲,如同晚風吹過風鈴,甜甜睡去。

  三人回到客店,將母狼和狼崽也帶了進來,讓狼崽依偎在母狼身邊睡覺。秋剪風雖然冷淡,可是看到這麽可愛的孩子,也不由得勾起了心中的母性。靠在梅尋身邊,輕輕撫著那胭脂般的臉頰,揮手趕走周圍的蚊蟲。

  梅尋感激宋絕之,連帶著對秋剪風的惡意也就減少了一些。兩人輕輕地唱著兒歌,看著孩子的睡顏,似乎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

  老賊毛在門外,嘖嘖歎道:“兩個天仙似的姑娘,一個男的,還有三頭畜生,居然在帶一個孩子。老賊毛活了這麽多年,沒見過,當真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