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華山血戰:談判
作者:雨闕      更新:2020-05-21 16:02      字數:4631
  聽到斷樓的話,孫濟善笑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江湖晚輩,豈是你要說和,我們就說和的?”斷樓道:“孫宗主容稟,這些女真人都不是兵將,隻是普通不過的平民百姓,因為受了別人的蒙騙,才來到這裏的,絕無歹意,還請幾位罷手,我自會帶他們離開。”

  孟若嫻道:“受蒙騙,受誰蒙騙?”斷樓抬起頭,指著沙吞風昂然道:“就是他,沙吞風!”

  眾人都是一驚,這一對少年少女先是以絕高伸手突然殺出,又麵對自己這幾位江湖鼎鼎有名的高手高談闊論毫無懼色,已經是令眾人驚奇,原本暗中都有幾分佩服,但他突然指責沙吞風,倒讓人有些不解。

  斷樓並不驚慌,回身對女真眾人道:“各位,你們中的人在來的路上,可否有人經過陶李村?”這一問,立刻有不少人響應,有的甚至忍不住高聲叱罵。斷樓又道:“你們經過時,是否遭到了當地村民的圍堵和毆打?”

  立時又有不少人氣憤不已,高聲附和。斷樓回過頭,指著沙吞風道:“這些,都是他精心策劃的陰謀。其實在各位經過陶李村之前,這個沙吞風就派手下弟子假扮成女真難民,在村中燒殺搶掠,所以村子裏的人才恨透了你們,才會對你們這樣的。”

  人群中有一人高聲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完顏翎道:“我們前段時間,正好經過了陶李村。親眼所見,村民們因為擔心報複,都是四下逃難去了。我們寄居在一戶李大娘家裏,正好遇見她回家取糧食,是她親口告訴我們的。那些燒傷搶掠的人走了以後,她正好在村外采藥,看見他們都換上了黃色的衣服,就是黃沙幫弟子的打扮!”

  這一下子,眾人七嘴八舌,都將信將疑。有人作證道:“我是來得早的,也經過了陶李村,李大娘我認識的,對我和我女人都很好。”

  女真漢子說一不二,絕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撒謊。沙吞風冷笑道:“哼,就憑你這樣信口胡說,隨便編出個什麽李大娘馬大嬸,以為就能騙過眾位掌門的眼睛嗎?”

  完顏翎道:“李大娘有一個女兒叫做雙瑤,嫁給了華山城外姓徐的一家,還有一個外孫女。諸位若是不信,可以去查。”

  “笑話!長安城離這裏多麽遠,難不成你要大家都在這裏幹等著?誰知道你不是又在胡編亂造,想要拖延時間,搞什麽鬼把戲?”

  斷樓怒道:“我說的句句是實言,絕無半句假話!”

  “誰能證明?誰能證明!”

  “我可以證明。”

  一個輕柔如風的聲音後身後傳來,眾人心中都是朱弦一響。回頭看,竟是一直站在身後的秋剪風。她麵色有些蒼白,但是目光堅定,顯然極有底氣。

  完顏翎方才沒有注意,隻是看到一個曼妙的身影似乎隱在方羅生和孟若嫻身後,現在眾人側身,一下子看到秋剪風的臉,也是心中一動,豔羨道:“世上竟真的會有如此美貌之人?”

  孟若嫻看著秋剪風,沒好氣道:“這裏輪得到你說話嗎?給我閉嘴!”方羅生道:“唉夫人,且不妨聽一聽。剪風,你說你能證明,怎麽回事?”

  秋剪風道:“稟告掌門、夫人。這李雙瑤和她的丈夫徐真,是長安城外住著的一戶藥農,每隔一個月都會來鬆檜峰采些藥物。弟子……弟子經常去哪裏,是而認得。”

  說到“經常去那裏”的時候,孟若嫻臉色似有異樣,哼道:“還委屈你了!”秋剪風道:“弟子不敢,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一邊說著,一邊將眼睛看向斷樓,不料斷樓也在看著自己。兩人的目光一下子撞到了一起,看見他的眼神,如同春陽照進秋寒,油然而生一種奇妙的感覺。秋剪風心中怦然一動,連忙扭過頭去,臉色猶紅,卻記下了這張清瞿俊秀的臉孔。

  斷樓看不出她的心思,隻是拱手道:“多謝這位姑娘仗義執言。方掌門,我的話你可以不信,難道你華山派弟子的話,您也不相信嗎?”

  眾人都望向華山派的所在,方羅生有所遲疑,沉吟不決。孟若嫻道:“即使你所言不虛,那為何此次來的又都是少壯精勇,還都手持兵刃,難道不是來偷襲我華山派的嗎?”

  斷樓道:“原本大家都是拖家帶口,人數過萬。我二人先入長安城,告知眾人真相,已經勸阻了許多人不要過來。然而時間緊急,這些兄弟們,將信將疑,是我沒來得及阻止。至於這些兵刃,是他們一進城的時候,就有人發給他們的,想必也是沙吞風的陰謀,故意要引得大家相信,他們是金兵,要來襲擊的!”隨即回頭對眾人道:“兄弟們,請相信我,都把手裏的兵器放下。方掌門明辨是非,一定不會傷害我們的。”

  眾人將信將疑,但看斷樓言辭懇切,便陸續有人放下了兵器。

  周列道:“按你所言,如果不是來襲擊我關西三派的,那又為何來此?”

  斷樓道:“想必大家已經知道,大金要立劉豫作大齊皇帝,定都大定府。可是現在血鷹幫在江湖上散布假消息,說是要在長安定都。這些女真兄弟們,是按照皇上的旨意南遷的,可是卻備受漢人排擠。因此一聽到這個消息,才紛紛趕來投奔的。”

  沙吞風冷笑道:“呦呦呦,這故事編的還真是天衣無縫,女真人都這般伶牙俐齒嗎?你是不是想說,這是我和血鷹幫合謀的?是不是還要說,是我和血鷹幫聯手,封鎖住了消息,不讓這些韃子知道真相?啊?”

  斷樓看著他道:“沙吞風,這可是你不打自招了。”完顏翎道:“除了他,還有一個鐵扇門的周若穀、嵩山派的何路通副掌門,都是合謀!”

  兩人到底年輕,以為隻要說出真相,必然能化幹戈為玉帛,卻沒想到沙吞風如此狡詐,反將一軍。二人身份其實尷尬,說出的話本就讓人不敢輕信,此時沙吞風又這樣一番激將,他二人又如此橫加指摘,反倒讓人不敢相信。

  孫濟善變色道:“你不提血鷹幫還好,主動這麽一提,看來還真的不幹淨了。”周列道:“周若穀雖然叛離師門,但自立門派之後一向行事端正。何副掌門更是天下有名的義俠,豈容你無端指責?”方羅生道:“看來尹莊主猜得沒錯,你們還真的是血鷹幫的人!”

  這下可輪到斷樓和完顏翎吃驚了。完顏翎搖搖頭道:“不可能,我們和尹伯伯相交甚是投契,他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孟若嫻冷笑道:“看來這漂亮姑娘就是都伶牙俐齒啊,居然還在嘴硬!”轉頭道:“秋剪風,把尹莊主那封信拿出來讓他們看看!”

  秋剪風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是。”向座位旁邊的桌台上拿過一個錦盒,取出一封青色的信件。方羅生攔道:“小心有詐!”孟若嫻瞪了他一眼,連忙縮回了手。

  秋剪風想了想,將手裏的劍掛在腰間,徑直走到了斷樓麵前。抬頭輕聲道:“給你。”

  斷樓看著秋剪風的臉,微微一怔,雙手接過道:“多謝姑娘。”秋剪風輕輕“嗯”了一聲,回頭走開了。

  沙吞風笑道:“好好看看,看你們還有什麽花招!”兩人不理睬,拆開信件讀了起來:

  “青元莊第六十六代莊主尹笑仇問華山方掌門羅生安:

  唐刀大會一別,已是六年有餘,今冒昧打擾,實是家醜不得以而外揚。小女柳兒,乖張任性,近日私自出逃向西,追尋不得。今特派講武堂大弟子節奉上親筆信件,望方掌門念在武林同道之情,多加留意,兄不勝感激。

  另言,我莊中密報,今日血鷹幫或欲聯絡關西各派,行屠戮之事。兄竊以為此事乃不義之舉,萬望方掌門早做打算,勿要輕信他人妄言。”

  讀到這裏,都是正常之言,和昨晚尹節所說的並無二致,還是在提醒華山派不要上當,但往下一看,不禁色變:

  “又及,小女身邊或有一男一女,名為斷樓、完顏翎,或為血鷹幫密使。為防泄密,僅以信告方掌門一人知曉,還望方掌門提醒關西各派,小心查之!

  愚兄頓首。”

  斷樓失聲道:“這不可能!”完顏翎搶過信,指著沙吞風道:“這一定是你偽造的。”

  沙吞風陰聲道:“偽造?青元莊書信所用的青雲箋乃是秘製,上有青牛紋樣,千百年來都無人可以仿冒,怎麽就說是我仿造的。”方羅生也冷冷道:“這封書信是今日拂曉時青元莊尹節姑娘親手交給我的,六年前我們就見過麵,難道我還能認錯了不成?”

  完顏翎搖頭道:“今日?不可能!我們昨晚就和尹節姐姐在一起,她說書信前日就已經交給你了!”孟若嫻道:“還敢嘴硬!讓你死個明白!”回頭高聲道:“尹節姑娘,請你現身吧!”

  話音剛落,一個灰衣女子從石壁上飄然落下,斷樓和完顏翎一看,都是大驚,居然真的是尹節!

  這一下子,連他們自己都糊塗了,不知到底是怎麽回事。尹節高聲道:“你們兩個無父無母的韃子,帶著這群豬狗不如的蠻夷,把大小姐藏到哪裏去了!”

  這句話說得頗為惡毒,女真漢子鐵骨錚錚,哪裏咽得下這種窩囊氣?當即都撿起了地上的兵器,怒目而視。會漢話的便回罵道:“賤人,你再罵一句試試?”“再說一句我就砍了你!”不會漢話的,便以女真語高聲斥罵。各派弟子雖然聽不懂,但從粗糙刺耳的音節中,也猜得到必然是極惡毒的言語,一時也都回罵,氣氛頓時變得殺氣騰騰。

  斷樓見勢不妙,回頭叫道:“眾位兄弟,且靜一靜,靜一靜,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完顏翎也全力安撫。但此時場麵已亂,哪裏有人肯聽他們說話?

  孫濟善是個急性子,見方羅生一直沉吟不決,兩邊場上又都是如此互罵,起身高聲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沙兄,我們一起上!”沙吞風道:“好!”兩人都是拍案而起,直衝向斷樓。周列見狀,不甘示弱道:“方掌門,兄弟我先請了!”

  說罷,聲止拳到,出手既快且狠,呼呼風聲,向著斷樓背後打來。秋剪風一直站在一旁,脫口驚道:“小心!”斷樓聞聲,急忙回身,還沒擺好架勢,便是砰砰砰三聲響,兩拳一指結結實實地打中了斷樓胸腔、丹田、小腹三處。

  周列所練乃是傳自山西鐵臂大俠周侗的關中紅拳,以迅猛力大著稱,因此他雖然後出手,卻是比孫濟善的混元指、沙吞風的聽風拳都先到,眾人甚至都沒看清楚他的身影,拳頭已經落在了斷樓的身上。這一下子,對陣雙方一邊高聲喝彩、一邊大驚失色,都以為斷樓同時挨了這三拳,必然是五髒俱碎,絕無生理了。

  完顏翎回身見狀,嚇得麵如土色。斷樓氣血一陣翻湧,隨即咬牙強笑道:“翎兒,不礙事的。”三人都是一驚,感覺自己拳頭、指頭所打的地方,竟似乎有千丈深淵一般,空洞無物又幽不可測。突然間,斷樓大張開口,“轟”地一聲大吼,卻是劃破長空的尖利之聲。三人都覺手臂一震,一股大力從斷樓周身衝擊開來。抑製不住,同時喝了一聲收了力,踉踉蹌蹌地退開數步。

  這一下子,不要說是三人,就是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連聲的叱罵一下子停住了。全場靜靜地,都想不通斷樓是如何擋下這兩拳一指的。隻有一直冷眼旁觀的錢百虎看了出來,眼中略過一絲失望,歎道:“果然是浣風紫皇功!少莊主啊少莊主,你為何將武功傳給這樣一個人!”

  其實以斷樓現在的功力,還遠遠敵不過這三人聯手。但他浣風紫皇功已經有成,臨淵掌又是講究積蓄內力,由內而外將力道逐級擴散。是以三人按照尋常武學立論攻擊他的三處大穴,反倒是碰上了硬茬。但這些人又如何知道?還真以為他年紀輕輕便有蓋世神功,因此都不敢貿然上前。

  完顏翎上前拉住斷樓道:“你可還好?”斷樓長舒一口氣道:“不礙事的。”但心中猶暗自慶幸道:“若是他們別出心裁,打我的肩膀、手臂或是頭頂,我此刻決然已經沒命了。”

  兩人扭頭,看見旁邊的秋剪風。見她麵色紅暈,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都是暗道:“這位姑娘方才叫了一聲,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但還真是多虧了她了。”

  孟若嫻冷冷道:“秋剪風!”秋剪風一恍惚,連忙回身跪下道:“夫人。”孟若嫻道:“你剛才是什麽意思?”秋剪風道:“弟子隻是一時慌亂,絕無他意。”

  孟若嫻哼了一聲,麵如冰霜。斷樓和完顏翎也不好為她開脫。正為難時,孟若嫻卻道:“罷了,起來吧!”秋剪風謝過,緩緩起身。剛要抬起頭,孟若嫻忽然喊道:“三十七式!”秋剪風聽見這一聲喊,迷迷糊糊中不假思索,刷得回身一劍,隻聽一聲驚呼,劍尖在離斷樓心口一寸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