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班，青檸沒帶李誠去吃拉麵也沒去曲靖那吃炒飯。擠在李誠的單車裏一路神神秘秘。

  “咱們去哪？”

  “去網吧城!”

  “網吧”是互聯網時代流傳下來的名詞。

  人工智能時代之後，以網吧城為據點慢慢形成了奇特的貧民窟。

  “來過這裏嗎？”

  “當然沒有……”

  青檸左顧右盼，滿眼盡是殘缺的機器人。

  “我小時候住這兒附近，別看這裏糟了吧唧，但是這裏有很多寫程序的高手。生存的需要嘛，沒有機器人誰來幹活。”

  “哦，那人呢？我怎麽沒看到人？”

  “今天晚上有決鬥，人估計都去看了。這裏可不是一份炒飯兩千塊的舊世區，大鍋炒的飯，二塊錢管飽，你要是不愛吃那就別吃餓著啊。”

  青檸撅噘嘴跟著李誠走向一間掛著“食”字霓虹燈的帆布屋。還沒到門口，說不清的味道撲鼻而來，青檸擺手說:“我不吃了，你吃吧。”

  “哼……上次那一份炒飯，想起來我就心痛!”

  青檸從窗戶外往裏看，裏麵有幾台做飯機，李誠走向的那一台生米和蔬菜配料在不同的槽裏進入一口大鍋，呼呼呼攪合著，炒飯就做好了。

  青檸看著直起雞皮疙瘩，“那種飯才不要吃一口。”

  沒多久李誠擦嘴出來，“走吧，去看決鬥，這會兒已經晚了。”

  網吧城裏處處能看見舊時代的痕跡，幾十年前流行的霓虹廣告牌還在努力的播放著不知哪一年的老遊戲廣告。

  “我聽在這住了幾十年的老伯說，以前這邊特繁華，曾經這一棟樓都是網吧，三個人裏就有一個是電競高手，那時候各種電競大賽，電競手都特有錢，都住這邊。商場連著商場都是電競衍生產業，後來人工智能時代來了，電競一下就沒落了。但有些人念舊啊，還是願意花一點錢吃住都在網吧裏。”

  “哦……”

  “這裏的人，隻要有電就能好好的活著。”

  兩人進到體育館模樣的樓裏。

  入口黑黢黢的。

  迎麵過來一個邁大長腿的雜貨女郎，“雞米花，來一桶雞米花吧。”

  出於捏臉師的本能，青檸使勁盯著大長腿的臉看。

  “那是機器人？”

  “當然，這是機器人的賽場。”

  “啊？機器人決鬥？”

  “對……”李誠拉著青檸往樓梯上跑，找到一個空地坐下，整個館裏隻有舞台上是亮的。

  “機器人決鬥跟咱們處理機器人一樣嗎？比誰先把病毒刺到對方後頸裏？”青檸問。

  “哈哈哈，哪有那麽麻煩，大家都是機器，直接爆頭捏碎了就好了啊!”

  舞台燈光暗下去，隻剩下一束追光，全場館尖叫。

  “網吧城的居民們!激動人心的決鬥又開始了，今晚將有五對勇士!”

  青檸拽拽站起來揮手嚎叫的李誠，“得多久才能結束啊？”

  李誠俯下身子對著青檸的耳朵喊:“你明天有工作嘛？”

  對啊，明天又沒用工作，急著回去幹嘛。

  勇士上來了，青檸噗嗤一聲，跟想象的不太一樣，雙方都像是從回收站找零件隨便拚湊的，身上沒有肌肉皮膚，四肢也奇形怪狀。

  “吼吼吼吼……”

  起哄聲中，勇士開始決鬥，機器人沒有痛感，決鬥格外慘烈，斷胳膊，斷腿，晶體管數據傳輸線從身體裏抽出來滋啦啦冒火星。

  腦袋被打掉了，身體還在一根數據線的鏈接下抽搐。

  電音響起，追光晃動，第一局結束了，裁判上來捧起掉落在地上的腦袋。

  “修好身體，我會再來!為決鬥而生!”

  “吼吼吼……為決鬥而生!”李誠興奮極了。

  青檸肚子咕嚕嚕叫，環顧四周，忽在燈光閃略間看到一位麵容精致的機器人。

  那位的臉是她捏的吧。青檸悄悄從座位起身，往那邊挪了挪。

  絕對是她做過的臉，沒錯!作為捏臉師，她當然能認出來每一件作品。

  第二場決鬥開始，勇士比第一場看著體麵了一些，起碼四肢不再像是拚湊的了。

  “吼吼……啪啪……吼吼吼……啪……”拍手聲伴著吼叫聲，很有節奏。

  青檸挪到作品附近，想起來了，那是一款高定版陪伴機器人。

  “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呢？”青檸在心裏琢磨。決鬥很激烈，一位勇士舉起另一位勇士不停砸向地麵，每一下都伴著震耳欲聾的尖叫。所有人都興致高漲，除了青檸，也除了那位機器人。

  當勇士被摔的散架，第二輪也結束了。

  第三輪，居然是人和機器人。觀眾分為了兩波，一波支持人類，一波支持機器人，青檸嚇的趕緊回到李誠身邊。

  “這是什麽情況？”

  “這是最精彩的!”李誠趴在青檸耳邊喊。

  “吼……吼……吼吼吼……duangduangduang……”支持人類的要跺腳，青檸站起來，坐著被震的想吐。

  說是決鬥其實是人類對機器人的單方麵屠殺。機器人赤手空拳，但人類可以選取任何工具。

  “啊!”青檸捂住眼睛，人類帶著一個高速轉動的電鋸機械手臂，衝著機器人跑過去。

  全場鬼哭狼嚎聲中，青檸從指縫裏看到，人類毫不留情的在分割機器人。

  “嘿嘿嘿……嘿嘿嘿……嘿……”

  青檸呆不下去了，揪住李誠，“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更精彩的你還沒看著呢!”

  “我不想看了!”

  “這可不常有!”李誠甩掉青檸的手。

  青檸生氣了，自己跑出來，等了好一會兒，李誠居然也不出來顧她。

  “糟了，今天還是坐李誠車來的!”青檸不由懊惱，隻得站在外麵等結束。

  “嗨……”背後響起了一個溫柔的聲音。

  青檸回頭，“啊……嗨!”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青檸笑笑心想，“你當然見過我，你臉上每一個表情我都熟悉呢。”

  “你要走了嗎？”青檸問。

  “對啊，太慘了……”

  青檸忽想到陪伴機器人的情感設置應該很細膩，那種場麵肯定是受不了的。

  “你開車了麽？送我一段吧。”

  “好啊。”

  “你做什麽工作？”機器人問。

  “我在舊世區裏做垃圾回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