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朝服威嚴
作者:語蓋彌彰      更新:2020-05-21 14:33      字數:2047
  半晌沒聽到聲音,白子蘇倏地睜開眼,就撞進一雙川底幽潭般的玄眸。

  呼吸微微一滯,白子蘇連忙咬了咬嘴唇,笑嘻嘻地問道:“既然是來看好戲的,幹嘛還是這幅神情呀,難道是在心疼我不成?”

  心疼個鬼鬼,瞧他這沉重的樣子,八成是見她沒被打死,很是失望。

  “我啊,真的有點打倦了。”白子蘇悠悠說著,吐字緩慢,帶出微弱的氣息。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對他說這個,似乎看到他的一瞬間,就感到好倦怠。倦到和他打一架的力氣,都沒有了。

  隻是覺得太好了,他來了。不管是來補刀的,還是來看笑話的,這一場廝殺總歸到頭了。

  陸文濯唇角輕動,想說些什麽,可看到她晃晃悠悠的身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伸出手便想拉她下來。

  “我身上髒,陸中丞向來好潔淨,還是離我遠點吧。”白子蘇聲音越來越小,腦子像是被糊住了,反應也越來越遲鈍。

  話還沒說完,陸文濯已經握住了她的手。正是她那隻受傷未愈的手,手上固定用的木板早就斷了,還沒剛有好轉的傷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撕開了,纏在手指上的緞子滿是血和泥汙。

  陸文濯看著她的爪子,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默然握緊,卻發現她的手指頭一直是支棱著的,就算被他握住,也盡可能的支棱著,不願沾他的手掌,似乎是怕弄髒了他的手和衣袖。

  “朝服威嚴,不可以沾血的。”白子蘇輕輕晃了晃他的手,笑著示意他鬆開自己。

  陸文濯心下卻是悶得慌,握的更緊了,拉著她就要往外麵走。

  然而剛轉過身,身後就響起“咕咚”一聲,青石上的人,竟是直挺挺地從上麵掉了下來。

  “你……”陸文濯震驚地看著她,再難將地上這個奄奄一息女子,同方才青石上那個痞氣的小霸王聯係到一起。

  難怪她一直坐在那裏,動都不動。恐怕內裏的氣力早就耗盡了,隻留下了那一具震懾眾人的空殼。

  “你看你,什麽時候才能溫柔一點呀……”白子蘇喘了口氣,咧開嘴埋怨道:“我的好形象,都沒有了。”

  都這個樣子了,居然還不忘了調侃他。

  陸文濯皺眉,俯下身托起她的後背,將她抱在了懷裏。

  “我不要你,我要玫娘抱。”白子蘇哼哼,下意識掙了一下,仿佛他身上的不是朝服,而針氈。

  “交給婢子吧。”玫娘看出她的意思,趕緊上前,伸手就要從陸文濯懷裏把人接過來:“公子這身衣服明早還要穿去宮裏的,弄髒了就不好了。”

  “哪裏髒了?”陸文濯側身,看都沒看玫娘伸過來的手。

  白子蘇愣了愣,也不亂動了,安靜地待在他懷裏,睜眼看他。見他麵無表情,忽然就小聲嘀咕了一句:“陸文濯。”

  “你喊我什麽?”頭頂的人臉色一沉。

  “沒什麽。”白子蘇咯咯笑著,連忙抓起他的襟子,把臉埋進了他懷裏。還是沉水香的氣味好聞,比血腥氣好聞。

  隻是沉水香清淡,敵不過她身上濃烈的血氣,吸一吸鼻子就消散了。白子蘇隻好這兒嗅嗅、那兒嗅嗅,一會把腦袋塞進他的大袖擺,一會又鑽回他懷裏。

  看著身上被蹭的到處都是的血汙,陸文濯的嘴角不免抽了抽。

  “是你不嫌髒的哦。”白子蘇拉了拉衣襟,小心翼翼地從後麵露出一隻眼睛,見他臉色不好看,又笑嘻嘻地鑽了回去。

  這個人啊,好脾氣的時候委實不多,一旦碰著了,她才不要輕易放過他。誰叫他平時壞的要死,不暗搓搓地報報仇,怎麽能泄心頭之恨。

  “公子。”沛容站在門口看著他們,早已經黑了臉。

  陸文濯向來恪守禮教,最是不能容忍逾規逾矩的放肆之人,特別是女人。原本以為陸文濯看到那小蹄子撒潑,定會一怒之下殺了那妖女。誰知陸文濯居然沒有動怒,反而將那妖女護在懷裏。

  若說小蹄子沒點惑主的本事,她根本都不會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看來是小瞧了這所謂“形同虛設”的妾,狐狸披著兔子毛,竟讓她們疏忽大意到如此地步。隻可惜,那隻跪在堂下怯乎乎的兔子,再也不會複返了。

  “此等有辱門風之婦,該如何處置以服眾人,公子應當比婢子清楚才是。”

  說著,沛容垂目看向地上的家奴,語氣裏帶上了些許的威壓,低聲提醒道:“若不嚴懲,那麽,以後誰犯了錯都可以如此猖狂,陸府還有何規矩可言?”

  “說的是。隻是不知道,這府裏猖狂之人,究竟是誰。”陸文濯淡漠地垂目,也朝地上看了一眼,但他看的不是家奴,而是邊上一條沾著血水的鞭子。

  鞭子上的倒刺在血水間反著光,紮地眼睛生疼。不知不覺,手掌撫上懷裏人的後背,那裏血肉模糊,傷痕交錯,顯然不是挨了幾下那麽簡單。

  恐怕一開始白子蘇也沒有反抗之意,大抵是發覺了不對勁,這才跳起來同這些人拚命。

  察覺到他的目光,沛容不知為何,心裏抖了一下。

  她雖是府中婢婦,但是由於多年跟在老婦人身邊,陸文濯也對她敬重禮讓三分。因此這麽些年,她還從未見過陸文濯這般陰寒的神色。周身殺意肆虐,駭人至極。

  “我以為你知道,我帶兵久了有個習慣,那就是護短。但凡是我的東西,就算腐爛了,外人也不該碰一下。”陸文濯聲音平靜。

  沛容驚了一驚,連忙跪到地上:“是婢子的錯。聽說公子帶妾出府,老夫人憂慮深重,婢子也隻是想替老夫人分憂,這才犯了公子的忌諱。還請公子念在婢子無知的份上,寬宥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