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直有風
作者:語蓋彌彰      更新:2020-05-21 14:33      字數:2318
  不知過了多久,玫娘提著燈籠快步走了進來。

  院子裏霎時又明亮起來。

  垂下眼眸,不再。

  白子蘇連忙低下頭,福身恭送他。

  其實她該跟在身後,送他幾步的,但不知為何,大約是天氣悶熱的緣故,她的情緒也跟著有些低沉,這一會實在不想動。

  待到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院門後,白子蘇才慢慢抬起頭來。輕輕歎了口氣,她看向寢屋。

  見玫娘已經打開門窗,想必是藥熏已經結束,便轉身往寢屋的方向走。

  然而正欲抬步,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腳邊的地上,那裏是一塊從地裏突出來的樹根。她方才隻顧著調侃陸文濯,不知道什麽時候,跳到了樹根後麵。

  幸好熄燈的時候,她隻是站在原地沒有動。若是因驚慌,往前走的話,恐怕會絆在這樹根上,摔個狗吃屎吧。

  而且樹根前麵,還鋪了裝飾用的碎石。這要是在黑暗裏摔下去,怎麽也得磕出個頭破血流來。

  心有餘悸的搖搖頭,她邁過樹根,往屋內行去。走著走著,不知為什麽,又閃過陸文濯抓著她袖擺的那一幕。

  他方才是……

  秋水閣外,陸文濯剛一走出來,等在門口的景祥就跟了上去。

  “一切安排妥當,請主子放心。”

  陸文濯嗯了一聲:“賓客那邊如何了?”

  “屬下已經確認過了,京城裏最會來事兒的幾個世家公子,明日都會到場。隻要琴聲一斷,勢必會引起不滿。”

  點了頭,陸文濯說:“以防萬一,再派些人手過去。”

  “屬下知道。”景祥福身,又問:“還是以琴聲為令嗎?”

  “嗯,琴聲一斷,借勢起哄便可。”

  回到雲水居,陸文濯忽然覺得天氣挺悶熱的。

  從一出了她的院子,他就這樣覺得了。似乎,不管是在雲水居,還是在回來的路上,都沒有她的院子裏涼快。

  秋水閣裏,好像一直有風。

  一夜無夢,因為心裏存著事,白子蘇醒的很早,天蒙蒙亮,她便爬了起來。

  梳妝打扮了一番,白子蘇換了一身素色的衣裙,連妝麵也很素淨。昨日陸文濯都說了,叫她收起媚俗的那一套,她自然不敢打扮的過於花裏胡哨,免得他等下亂發神經。

  況且,低調些,也有利於保護自己,特別是能低調到隨隨便便融進人群,就再好不過了。

  等一切收整好,她起身準備出去,然而剛一轉身,她差點撞到陸文濯。

  嚇了一跳,她連忙往後退了幾步,看清是他,才換了一副笑臉:“呀,夫君怎麽還親自來接妾身了呢,真是對妾身太好了,妾身惶恐。”

  陸文濯掃了一眼她的眉心,見那朱砂印記,已經被她拿粉遮住,便又遞給她一個東西:“把這個戴上。”

  白子蘇低頭一看,是個帷帽。

  長安城的女子出行,確實都要戴帷帽不錯,即便是煙花之地的頭牌出行,也會以紗遮麵。

  若是什麽都不罩就獨自上街,便隻能扮成男裝。否則很可能被官府誤認為是流民,或是背著丈夫出逃的娼婦。

  但是有丈夫陪同,那就不一樣了。

  這種情況,往往都是出席宴席之類的,是不用戴幃帽的。畢竟隨丈夫去宴會的女眷不在少數,若是都戴著幃帽,倒是奇怪的景象。

  白子蘇瞧著幃帽猶豫了一會,抬頭問他:“你不跟我一起嗎?”

  “一起。”

  “既然是一起去,那我為什麽還要戴這個?”

  白子蘇眨了眨眼睛:“我啊,會一直跟在你身後的,又不會單獨跑到大街上去,才不需要這個吧?”

  “戴上。”陸文濯沒回答她的問題,隻又重複了要求。

  見她還是猶豫,他像是失了耐心,一把奪過幃帽,罩在了她頭上。

  “好好好,我又沒說不戴,你就不能溫柔一點。”白子蘇趕緊捋了捋被他弄亂的發絲,重新固定了一下幃帽。

  她還是頭一次戴這個東西,總覺得不習慣。帽簷垂下來的麵紗一遮,啥也看不仔細,忍不住就伸手去撩麵前的紗簾。

  然而剛揭開一個角兒,手背就被打了一下。

  “手放下。”陸文濯沉聲嗬斥。

  “行行,我不碰它了。”白子蘇摸了摸火辣辣的手背,慢慢縮到了背後。

  白子蘇能感覺到,這個人,今天好像是繃緊了似的。似乎一個火星子,都能令他爆炸。思來想去,還是不要招惹他比較好。

  隻是表麵順毛捋,心下卻是忍不住大罵。這還沒到宴會上呢,就這樣凶她。等下到了宴會上,還不知道是什麽大爺模樣呢。

  見她反應還算乖順,陸文濯沒再說什麽,轉過身讓景吉去備馬。

  白子蘇連忙抱著琵琶,跟在他身後出門。

  紗簾遮著視線,跨出府門的時候,白子蘇沒有看清門檻,絆著那門檻,就往前摔去。

  眼看著快要摔到地上,陸文濯反應極快,抓住她衣服後領,就把她拎了回來。

  “不長眼睛麽?”陸文濯抓著她的手輕顫,顯然是染上了幾分薄怒。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非要我戴幃帽,我能看不清路嗎?”

  白子蘇終於有些忍不住,甩開他的手就道:“還不長眼睛?人家這麽好看的一雙眼睛,都被你給遮起來了。你也不想想,這陸府的門檻,我才邁過幾次呢?

  我連它多高都不知道,現在差點摔著,又不是故意的,我也嚇了一跳。結果你不心疼就算了,還在這裏罵我。”

  這話說的很大聲,街道上的行人都紛紛側目看向這邊。陸文濯被看的臉色鐵青,拎著她就扔到了馬車上。

  “你昨天怎麽答應我的,謹言慎行。現在我還能忍你,等下到了宴席上,若你還把這一套下賤言辭掛在嘴上,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陸文濯低聲威脅。

  “你又是怎麽答應我的?”白子蘇坐在車裏的軟榻上,聲音裏帶上了幾分委屈。

  “你說過你不生氣的。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什麽大家閨秀,更做不來那一套。若是你這般嫌棄我,那我不去便是。”

  說著,白子蘇起身就要下車。

  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她正好不想去。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陸文濯提出來的。要求,也應該是陸文濯求著她才是。怎麽到了跟前,反而像是她求著他似的。那怎麽能行?

  老娘不幹了!

  白子蘇把紗簾往上一揚,一手抱著琵琶,一手提著裙子就往車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