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上 雨中偷窺男女熱聊 夜裏濕枕家族恩仇
作者:白石龍      更新:2020-08-18 22:35      字數:7226
  “爺爺爺爺”周五晚上提早放學,仔仔一進家便喊人。

  “哎”老馬剛打了個三分鍾不到的盹兒。

  “啊雨好大呀”仔仔放好雨傘,進房用抹布擦書包外側的水。

  “雨這麽大呀”老馬有些吃驚,坐了起來。

  “可不真後悔沒帶雨衣,我書包後麵全濕了,你看書都濕啦”少年裏外翻騰。

  “哎呀你媽咋辦呀”老馬兩眼瞪得老圓。

  “我媽有車呢”

  “進車前、出車後呢”

  “進車前、出車後都在地下車庫呢”

  “展會車庫有多大每天進出好幾萬人能放得下她的車你媽晚上回來那麽晚,小區車庫還專門給她留個位子”老馬提高嗓門連環問。

  仔仔一聽這話,沒辦法對答了。

  “這麽大的雨,淋一分鍾就濕透啦真淋雨了咋辦前段兒剛剛胃出血,現在公司辦大展呢,她這時候要感冒了咋辦你趕緊給她打電話,你媽沒帶傘的話你去給她送傘這是秋雨,涼的而且一時半會停不了現在還不到九點,送個傘不算晚,來得及快快快”老馬用命令的口吻坐床上指揮。

  仔仔聽這麽一大段兒,表情瞬間凝固。慢慢地擦著書包,心裏的妖魔在打架。

  “白吃白喝十六年了,一讓你幹活就這德行”見他慢吞吞地沒反應,老馬急得生氣了。

  “沒說不打呀這不擦書包呢打現在打”

  掛了電話,少年有點失落。媽媽果然沒帶傘,可她也說了不需要傘啊,而且送傘這個項目完全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何一鳴晚上之所以冒大雨騎車回家,是因為他跟顧舒語約好了打個電話。追了顧舒語那麽久,電話粥攏共才煲了兩個為了等這通電話,他激動了整整兩天,電話裏要說的笑話、段子反反複複排練了好幾遍。

  少年郎心裏煎熬,忽然靈光一閃。

  “爺爺我給我爸打電話吧,讓我爸去送,還能讓他倆修複修複感情怎麽樣”

  “懶得你趕緊打吧。”老馬拉下臉白了個眼兒,妥協了。

  何致遠接到電話以後,興致勃勃地立馬出發了,想給桂英個驚喜,所以沒有提前通知。他很享受在家人急需他的時候自己像英雄一般出場的感覺。出了地鐵站,何致遠朝會展中心的方向走。展會五點鍾早閉館了,除了工作人員可以持證進出外,其他人均進不去。致遠不確定桂英是在展館還是在公司,於是掏出電話撥了過去。

  撥了兩次,響了很久,無人接聽。

  何致遠以為桂英的電話沒電了。前幾年智能手機電池蓄電的能力一般般時,每逢展會致遠必要在桂英的包包裏準備兩塊磚頭似的充電寶,以防她在工作最緊迫的時候因手機沒電而突然失聯耽擱工作。這次展會何致遠全程不在,好幾次在出租屋裏他便擔心過這些小問題,但他相信桂英會處理好一切細節,所以一直沒叮嚀。致遠很清楚,桂英隻有在依賴他時才會變成毛手毛腳、丟三落四的傻笨蛋。

  他穿過會展中心門口的十字路口,預想著在展會周邊找一找,如果展會周邊沒人他便坐車去桂英公司。踩著地上嘩啦啦的流水,穿過展會前麵的小廣場,何致遠打著傘小心翼翼地朝台階上走。到展會的入口以後,他左右打望,進出的人很少,外麵五七個不帶傘等雨小的人、三四個送外賣的人、一兩個送傘的人正猶豫徘徊間,致遠似是聽到了桂英的笑聲。

  尋聲朝東邊的角落望去,燈箱旁邊的那身型、那嗓門、那語速,正是妻子馬桂英。再一望,桂英正和一個大高個子談工作呢。何致遠本欲往前,忽見自己穿著棕色牛皮的涼拖鞋、來不及換的灰白格子大睡褲、紅黃格子長衫下穿個透點的白背心,左手提個濕噠噠的白塑料袋,右手舉著把一角鉚釘脫落的破傘一時寒磣,朝東走的何致遠趕緊掉頭站住了。

  人家兩在談工作,何致遠作為家屬不好打攪,何況今天他出門特急穿得太簡陋,怕給職場上要麵好強的妻子丟人,於是,男人朝西挪了幾步,在一處沒有燈光的暗區停住,將傘放下來遮住自己的腦袋和肩膀。他靜靜地等,等桂英和客戶聊完了再上前去。遠遠聽著不太清,隻覺兩人聊得特別開心,哈哈大笑的馬桂英在家裏很少見。

  七點多處理好館內的工作以後,在展館內踩著低跟鞋穿行一天的馬桂英支撐不住,想在空閑的椅子上休息休息。今天晚上家裏無事,馬經理那會有空也有精神,盤算著給幾個新客戶買些禮物,待展會結束時一起送出去。昨天老鄭發消息說鄭小山明天出院周末回老家,桂英想著給鄭小山也送份禮物。在購物網站上走馬觀花地選禮物時,馬桂英腦海中忽地浮現出王福逸來。她本也要感謝福逸的,順便給他也選好了禮物。加進購物車填寫收貨地址時,她給王福逸發了一條信息。

  王福逸看到信息時,歡天喜地卻不動聲色。碰巧他今晚正好在市內,直接給桂英回了個電話,沒聊幾句兩人聚在了會展中心的入口處。見麵寒暄後,兩人聊展會的動態、聊某家公司的八卦、聊某個經理的笑話、聊兩家父母的身體、聊小孩的學習、聊附近的房價一來二去,聊著聊著下起了瓢潑大雨。二人索性不著急了,借躲雨停靠在會展中心的大玻璃上爽快地閑扯起來。桂英這兩月來在工作上積壓的不快終於有了可以釋放的出口,女人毫不遮掩,衝著王福逸這個了解公司、熟悉行業、可以信賴的編外人不留情地吐槽起來。

  致遠老遠瞅著,兩人不僅聊得熱火,時不時地還搭下肩膀、撞下胳膊肘、附耳說些悄悄話、偶爾一起大聲批判、驀地相互指著大笑敏感促使致遠透過雨傘偷瞥那人富有男性美的站姿、高大魁梧的身材、精神齊整的發型、洪亮幽默的談吐、黑西裝白襯衫的裝扮一派職場幹將的風采。

  男人天然地有些嫉妒,有些自卑。何致遠從始至終地相信桂英的為人,隻是他不相信自己罷了。兩兩對比,一身邋遢汗臭、頭發蓬亂、穿著又土又ow又“大爺”此處無貶義,為了形容準確而已的何致遠更不敢冒然上前了。

  南國十一月的秋雨時大時小地下著,會展大樓頂層的雨水像水線一樣嘩啦啦地垂在眼前,廣場上的雨水在四方燈光的照耀下泛著五彩的粼粼波光。靜謐空曠的廣場周邊,桂英爽朗的笑顯得格外入耳。何致遠不想猥瑣地偷看,他時而朝西挪,時而朝東靠,時而搖頭想走,時而屏住呼吸。

  忽然,高個子的男人點燃了一根煙,他抽了兩口,確認點著以後,他將煙遞給了女人。微胖的女人不客氣地將那煙嘴塞進了自己的嘴裏,抬起下巴吸了兩口而後朝天吐了兩口。如此,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輪流抽著。

  看到這一幕一幕,何致遠全身緊繃,瞅得眼珠發疼,卻依然不太清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麽。投合的兩腳、自在的笑聲、共用的那支香煙兩人一東一西地靠著,兩個肩膀之間隻隔著一道十幾厘米寬的鋼鐵擋板。

  尊嚴狠狠地扇醒了何致遠。男人看不下去了,朝西邊走去。怕被桂英發現,他多情地換了走路的姿勢,在距離兩人最遠的地方,才慢慢地下了台階、出了廣場、進了地鐵站。

  回來後,他象征性地給桂英打電話問她需不需要傘,打到第五個電話才接通;然後他象征性地回複兒子他媽媽不需要傘同時叫老人放心。兩肩兩臂濕透的男人躺在床上,循環往複地回憶那個兩人共抽一根煙的畫麵,一遍又一遍地想,想得眼睛疼、腦子疼。兩個人在燈光下的影子看起來並非同事那麽簡單,何致遠百分百地相信妻子桂英,可是那個男人呢

  何致遠一遍又一遍地想,為何桂英對那人那麽樂意說話為何他倆朝著一處斜倚的姿勢那麽親近為何桂英那麽自然地接過了那根煙那人也知道桂英偶爾有抽煙的癮頭嗎為何桂英不選擇單獨抽一根非要共用

  別多想了桂英當時肯定煙癮犯了想抽煙身上沒有罷了。他們肯定是普通的客戶關係,不過是經常合作罷了,不過是在酒桌上抽煙喝酒遞話的好友罷了,不過是剛好談得來罷了再者說,自己的妻子不是傾城之色也非婀娜之姿,不會小鳥依人也不懂賢惠雅致,一定是自己太封閉了有些小心眼

  彼此理解的笑聲、自然地頭對頭肩對肩、似遠非遠的親密試探致遠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兩個人的影子,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男人的思維陷入了高強度的僵局,固定的幾張畫麵強迫性地在眼前循環播放一切都被放大,一切都在失控。

  今夜無眠。

  包曉星躺在小姑旁邊,已經快十二點了,她還在胡思亂想。真是繁忙的一天,下午和小姑聊到盡興以後,按照計劃包曉星要去走一波親戚公公托付的兩家、娘家的幾家、鍾理本家的幾家多虧有小麥騎著摩托車各個村子地陪她跑,一口氣跑完了五個村子六家親戚親熱話多的多聊些,陳舊疏遠的寒暄後便走。下午五點兩人趕往縣城,這是最後走的一家親戚,也是最重要的一家親戚。晚上本想在跟自己最親的二舅家吃個晚飯多聊一聊,沒想到結果令曉星特別詫異。

  二舅對包曉星的意外到來非常詫異,開門時久久地回不過神來。年邁的舅媽熱情地擺上吃的喝的,拉著曉星問東問西,二舅卻沉默地坐在沙發一角悶頭抽煙。老人臉上鋪滿了濃厚的失望和不解,任是曉星如何拉家常、一口一個舅舅上趕著叫、舅媽和表哥在中間熱乎乎地插話,二舅如冰塊一般始終不理不睬。

  說來話長。

  外公兩子一女,大舅懦弱怕事,二舅性格剛硬。母親長到十五六時,家裏常有說親的,曉星奶奶相中了母親,願意出高一點的陪嫁,貪財的外公如此把母親送了出去。當時在外當兵的二舅聽到父親這般糊裏糊塗地嫁了自己的親妹妹,暴跳如雷,奈何當時軍隊不放人,對於妹妹的婚事他無能為力。待二舅從部隊回到地方以後,她的妹子早成了別人的母親。聽風聲老說妹夫包長年遊手好閑、性格暴烈,二舅特別擔心自己的妹妹,經常去包家垣探望。早年還好,曉星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以後,留下的家當很快揮霍光了,好吃懶做的父親麵子大、本事無、情緒躁,在外在家淨幹些糊塗事兒。後來因為母親生不出兒子,父親動不動打罵虐待。二舅聞此多次和父親動手,曾強勢地將母親接回娘家住了一年。後因母親惦記孩子、周圍人風言風語,二舅無奈,放了母親。母親回家後境況更差,二舅不服多次找上門。

  因為母親,沒幾年兩家徹底決裂;而懦弱的母親在娘家和夫家也是雙雙得罪了人。妹子曉棠出生後,曉星隱約記得母親那時已經有些不太正常了,對新生的棠兒幾乎不聞不問。命運吧,不到四十,在父親的種種虐待下,母親早早走了。二舅不甘,將父親的左腿膝蓋打殘了,而父親卻常將這些氣撒在曉星身上。

  多虧二舅,包曉星有幸讀完了初中。聽村裏人要去深圳打工,又聽深圳離家很遠很遠,十七歲的包曉星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這一走二十多年,鮮少再回。二十二歲時,父親去世了,包曉星大鬆一口氣,將自小吃百家飯的十四歲的妹妹果斷接到了深圳。從此,包曉星欣然以為自己將脫離苦海。萬萬沒想到,這幾年她從鍾理的身上,隱約看到了相似的惡魔。

  命運使然吧。

  女人挪了挪身子,枕頭早淚濕了。

  今天二舅蒼老、失落的模樣令曉星特別揪心,舅媽一如既往地溫暖,表哥表弟如童年般親切,而曾經將她視為己出的舅舅好像消失了一般。退伍後的二舅一直在鐵道上當工人,靠著一份工資他將表哥表弟供養成人,晚年的二舅住著縣城裏的大房子,身體健康、兒孫滿堂、其樂融融。如果沒有母親的悲劇,二舅的這一生應是順利的、成功的、沒有瑕疵的。奈何,二舅和母親的兄妹之情濃過尋常兄妹,他這輩子最魯莽的、最殘忍的、最痛苦的、最不像他的一幕一幕,全是因為胞妹而起。

  此時此刻,包曉星試圖站在四十歲的年輪上,重新揣測二舅今天的眼神。也許,二舅是在氣她這些年在外從不給他一絲音信,所以關於妹妹曉棠和自己的丈夫鍾理、女兒雪梅、兒子學成、深圳的一切,他隻字不問。也許,二舅早將過去的仇恨放下了,而包曉星的意外到來再次揭開了他潰爛的傷疤,老人不忍審視過往,那眼神裏的悲哀和心酸凝成不可化解的冰涼琥珀。

  包曉星默默地捏了把鼻涕,即便在南方逢年過節地問候他,又能怎樣

  年輕的包曉星對待痛苦隻有逃避這一個決勝法則。後來呢她認為放下該放下的,緘口不該提的,釋懷和遺忘才是故事的大結局、恩怨的消除法。與其遠遠地問候還不如永不打擾,因為她身上永遠有母親的影子,因為二舅眼中的包曉星永遠、始終、首先是他妹妹的女兒。同樣,自己的舉手投足之間亦流動著父親的影子。二舅和自己,永遠隔著一道憂傷的紅牆。包曉星後悔今天去看望二舅,可是,她不得不去。

  “鍾大叔,你在這呀”

  早上八點,鳳凰木下,休息的老人聽有人在叫他,趕緊站了起來。

  “啊怎麽了”

  三十左右的年輕人站定以後,舉起幾張紙翻了翻,然後拿著紙指給老頭說:“鍾大叔是這樣的,後台行蹤的記錄顯示您前麵三天的四點到七點之間都沒有出現在這裏”

  “哦哦那個那個我家裏有事兒,我早上得送孩子上學,來不了那麽早,但是活我都幹完了,你們可以檢查的”鍾能有些激動。

  “我明白。不過,您以後要是有家事的話得按流程走您得請假,請多久、大概幾天,說明白了我就不用專門過來找你了。”

  “對對對對對對呐我現在請個假吧,今天、明天、後天、大後天,總共四天,八點前我到不了”鍾能掰著指頭朝天算。

  “行,那我備注一下。”年輕人在紙上認認真真地寫寫畫畫。

  “哦,另外我得跟您說一下,咱們清潔工一天的工作時間是十個小時,請假三個小時以上五個小時以下的,按半天工資扣。這個您能理解嗎這是咱合同裏明文規定的。”年輕人耐心地解釋。

  “好好好好好好”鍾老漢有些不悅,有些無奈。

  “啊那好,沒其他問題的話我先走了。”

  招招手年輕人上了小車,去另一個地方辦相同的事情。

  那人走後,鍾能失望地重坐在大樹下扶著掃帚休息。從早上四點忙到現在,膝蓋著實有些不聽使喚了。老人掐指掰手地算了好幾遍,這一下子少了好幾百,心中怏怏不快。又掰手算了算曉星的行程,不知她今天在包家垣還是鍾家灣。

  早上九點,老馬接到一通奇怪的電話。對方嗚哩哇啦地亂侃半天,老馬一句沒聽懂,他隻當是撥錯了,果斷掛了。隔了一分鍾,同樣的號碼再次打來,老馬奇了個怪。這回對方換人了,說的話他聽懂了。原來是方啟濤的爸爸,說方啟濤纏著大人要去漾漾家和漾漾玩。漾漾早先給他背了爺爺的電話,所以對方請示老馬能否周六將濤濤送到漾漾家玩一會兒。

  “哎呀,還有這種電話呀”老馬用陝西話自言自語,被對方的濤濤爸聽到了笑了一聲。

  “你們住哪兒呀遠不遠”老馬用蹩腳的普通話問。

  “不遠,我們也住在幼兒園附近。二十分鍾就過來了。”

  “我娃兒漾兒還沒起床呢呃沒事沒事,我叫她起來”老馬說。

  “那就是濤濤可以過去,是嗎”

  “是滴是滴。”老馬點頭允諾。

  “行,我知道你們金華福地那個小區,待會我到了小區樓下再打您電話可以嗎”

  “成成成。”老馬見聊完了自己掛了。

  叫醒漾漾,換了衣服,老馬帶著孩子去樓下小區門口接人。車停了,方啟濤先出來了,大人還沒開始搭話,兩孩子搶先拉手了。濤濤爸爸說了很多方啟濤如何如何喜歡漾漾、誇讚漾漾、三句不離何一漾的話,老馬自豪得禁不住端拿裝起來。方啟濤始終拉著漾漾的手盯著漾漾,小聲炫耀他帶給漾漾的新玩具。

  “那個馬叔叔,因為我平時工作比較忙,以後濤濤再來的話我讓我爸過來送。我們是廣東本地人,我爸口音重,麻煩您聽電話時耐心點兒,別急著掛”濤濤爸說完哈哈大笑。

  “好好好”老馬不好意思地點頭。

  大人作別以後,老馬拉著漾漾,漾漾拉著方啟濤,三人一塊兒上樓了。老馬不讓他倆在屋裏玩,隻規定在客廳玩。給兩人在地上鋪了張防潮毯子,然後將家裏的玩具一股腦倒在毯子上,兩小孩嘻嘻哈哈地玩了起來。

  “你的腦袋還疼嗎”玩了一會兒,老馬突然聽到方啟濤說出這麽一句。

  漾漾定住,摸了摸前幾日額頭上被門撞出來的大包回答:“不疼啦昨天晚上就不疼啦。”

  “可是還是紅的呀”方啟濤伸手去摸,摸完額頭戳了下漾漾的臉蛋和鼻子。

  “不準摸漾漾的臉”老馬在邊上霸氣地喊停,這也正是他不讓兩孩子在屋裏玩的原因。

  兩孩子低下頭,默片似的玩了一會,又嘰嘰喳喳地叫喊起來。倘擱在周周身上,老馬從來沒顧慮過,為何在方啟濤身上,他多了這麽一層心思呢老頭自己也想不明白。誰成想這心思一生,再也沒下去過,因為這兩孩子要好了好多好多年。

  周六一早曉棠還沒起床,也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原來是小米媽媽打來的,曉棠嚇得瞬間抖擻精神。在小米媽媽的一番敘述下,包曉棠此時才知小米這幾天根本不在廣州,熱戀中的兩人如漆似膠黏在一起,為了享受愛情小米躲避家人關掉手機,基本處於失聯的狀態。在小米媽媽的一再懇求下,曉棠透露了她所知道的。

  兩人聊完以後,包曉棠馬上聯係莫小米,電話顯示對方關機。幸虧她還有張珂的聯係方式,電話打過去以後,正在新聞中心那兒忙活的張珂嚇得臉都綠了。他打通了酒店房間的電話,正義凜然地勸說小米趕緊給家裏回信。還沒睡醒的莫小米壓根不聽,張珂沒有辦法,直接給小米母親打電話。電話裏,年輕人極盡禮貌和周全,一邊回答問題一邊誠懇保證。中午,小米媽媽驅車從廣州找到了深圳的賓館,張珂偷跑出去刷了八萬元給小米媽媽買了一套禮物。

  當母女兩在酒店裏吵得不可開交時,張珂彬彬有禮地趕到,一邊軟綿綿地招待女友母親,一邊好說歹說地勸莫小米回廣州。從始至終對張珂正眼不瞧的小米媽媽以為是張珂騙了小米,可見張珂拎的禮物、穿的衣服、手裏的車鑰匙、租住的酒店、說的溫柔話、做的理智事,不僅靠譜,還有些不俗。原本在路上設想的狗血劇情、噎死人的致命對話壓根沒派上用場。

  在張珂一環套一環地說服下,小米無話,默認回家,張珂趁勢立馬給小米收拾東西。幾人走到酒店大廳時張珂利落地去辦理退房,出了酒店還虔誠地說了句:“阿姨我送您回廣州吧”

  待母女兩坐在回廣州的車裏後,小米媽媽對張珂特別好奇,一路上不停地打聽,得知張珂是某某公司的老總獨子,中年婦女一時間燃起了濃烈的好奇和熾熱的希望,全不似來時一路上說的各種不入耳之言。

  周六中午吃飯的空檔兒,馬桂英從會展中心中抽空出來去醫院看望鄭小山。昨晚為小山挑禮物時左右為難,王福逸提議送閑置的購物卡,桂英一聽拍手叫絕,方便攜帶不麻煩,登錄網站後可隨意挑選米麵油之類的實惠東西。

  這次見小山時,他身上的傷好了很多,右眼依然包紮著,嘴角一如既往地微笑,精神狀態好了很多。鄭小山自始至終地豁達樂觀,他接了信封裏的購物卡,靦腆地說著謝謝。那靦腆便是他對一個老鄉最大的精神回饋。桂英囑咐了些回鄉的話,臨走時小山硬要來馬大姐的聯係方式。一番告別三番流連之後,馬桂英離開了醫院。

  如此一別,江湖再見。